鸡叫第三遍时,云逍就醒了。窗外的启明星还凝着霜,他摸着黑穿上灰布短打,把青铜小锄别在腰后——那锄柄昨天刚用桑树皮缠了新绳,糙糙的质感蹭着掌心,像母亲织的粗布衫。祖祠方向飘来一缕檀香,是墨尘在等他。
路过灵田时,他习惯性蹲下来。指尖刚碰到青禾叶片,露珠就滚进指缝,顺着血脉往心里钻。忽然,田埂边传来一声细微的“抽噎”——是株卷着叶的三叶草,茎秆歪歪扭扭,像被踩过的小树苗。云逍赶紧伸手,暖流经指尖渗进三叶草的根须。不过眨眼工夫,卷着的叶片“唰”地展开,还晃了晃,像是扑进他掌心撒娇。“渴坏了吧?”他笑着提起脚边的木桶,匀了半瓢水浇在根上。水刚渗进泥土,三叶草就窜高半寸,叶片上的脉络泛着翡翠似的光,连风掠过都带着股清甜。
祖祠的门虚掩着,檀香裹着灵草的清苦飘出来。墨尘站在供桌前,指尖拈着株叶片像羽毛的草,见他进来便递过去:“这是聚灵草,能引灵气入体——你爹的旧伤,得用它熬膏。”云逍接过,指尖刚碰到叶片,就听见“嗡嗡”的震颤——像蜂群掠过花瓣,又像灵田的土壤在呼吸。“它在说什么?”他抬头问,墨尘眼底浮起笑意:“说它渴了,要灵田的土才肯长。混元灵体的灵植亲和,能听见灵草的心思,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本事。”
辰时末,云逍抱着聚灵草跨进家门。林秀正晒被子,竹匾里的黄豆晒得噼啪响,见他手里的草便凑过来:“这是聚灵草?医书上说要十年才熟,你去哪找的?”云逍笑着把草塞进她手里:“灵田边上冒出来的,刚好能给爹敷伤。”他蹲在云战身边,把聚灵草捣成泥,细细敷在肩膀的旧伤上——那处淤紫像块陈年的老酱,摸上去还泛着冷意。刚敷上去,云战就“嘶”了一声,皱着的眉慢慢舒开:“这草……像有股热流往骨头里钻,比你娘的狗皮膏管用多了。”林秀攥着他的手,眼泪滴在被子上,晕开个小湿痕:“咱们逍儿,终于熬出头了。”云岚凑过来,用指尖戳了戳聚灵草泥,立刻缩回手:“哥!这草烫得像灶上的红薯!”云逍捏了捏他的脸:“小馋猫,这是给爹治病的,不许碰。”
巳时的梆子刚落,李浩的骂声就撞进院门。云逍抬头,见那纨绔裹着件青布衫,身后跟着三个王家的小子,手里的锄头晃得叮当响:“云逍!你那破灵草占了我家的地!”云逍攥紧青铜小锄,指尖的暖流顺着锄柄往上涌——墨尘说过,这锄是母亲的陪嫁,能化法器,但现在不能露。“李浩,界碑在老槐树下,你眼睛长在腚上?”他往前走了两步,灵田的青禾突然晃了晃,一根青藤从泥土里钻出来,悄悄缠住李浩的脚踝。李浩正得意地抬脚踏向青禾,突然“啊”的一声摔在地上,溅了一脸泥。“谁他妈绊我!”他爬起来骂,云逍蹲下来摸了摸青藤,青藤立刻缩回泥土里:“李少爷走路不看路,怪得着谁?”旁边的王家小子憋笑憋得肩膀发抖,李浩瞪了他们一眼,指着云逍的鼻子:“你等着!等我爹拿下灵田,把你全家赶去睡猪圈!”说完捂着脚踝,一瘸一拐地走了。
深夜的灵田很静,只有虫鸣和青禾生长的“簌簌”声。云逍坐在田埂的石头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墨尘的身影从祖祠飘过来,白衣在月光下泛着银辉:“今天的藤,是你召的?”云逍点头,摸了摸左眉的月牙疤——那里的暖流还在转,像颗小太阳。“混元灵体的能力,不能轻易用。”墨尘坐在他身边,声音里带着点无奈,“李云峰修炼邪功,能闻出灵气的味道。你今天露的这手,他肯定会起疑。”云逍攥紧拳头,指节泛着白:“他要碰我家人,我拼了命也不让。”墨尘拍了拍他的肩膀,魂体的温度像片薄雪:“我知道,但你得学会藏——就像灵田的青禾,平时低着头,风来了弯弯腰,可从来不会断。”
云逍望着灵田,月光洒在叶片上,像铺了一层碎银。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小锄,又摸了摸左眉的疤。远处,李家的阁楼还亮着灯,李云峰的影子映在窗户上,手里拿着个骷髅玉佩。风里飘来聚灵草的清苦,混着灵田的泥土香。他笑了,指尖碰了碰身边的青禾,青禾晃了晃,像是在回应他。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废柴。他有灵体,有灵田,有家人,还有手里的锄——这就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