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云家土坯房的草檐,云逍就被灶房的红薯香气勾醒了。他揉着发涩的眼睛爬起来,听见里屋传来云岚的笑——那小崽子正扒着床头喊“哥”,声音脆得像刚摘的枣子。林秀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得她眼角的细纹发亮,见他进来便递过一碗温盐水:“先漱漱口,粥熬得稠,你爹说要等你一起吃。”
云逍接过碗,指尖碰到母亲粗糙的手背——那上面全是洗衣时泡的皱皮,像晒干的荷叶。他低头漱口,盐味刺得舌头发麻,却忽然想起昨晚墨尘的话:“守你想守的人。”是啊,眼前这烟火气,就是他要守的。
堂屋的门帘被风掀开,云战拄着拐杖出来,咳嗽得肩膀发抖。他手里攥着块用旧布包着的膏药,是林秀熬了半月的狗皮膏,专为他旧伤敷的。“逍儿,灵田的青禾……”“我去浇。”云逍赶紧扶住他,把拐杖塞回他手里,“您坐这儿晒晒太阳,粥要凉了。”云战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指腹蹭过他左眉的月牙疤——那道疤昨晚还泛着淡金,此刻已经褪成了浅粉。
云逍提着木桶往灵田走,路过村口老槐树时,听见李浩的骂声。那纨绔正蹲在树底下,身边围着几个王家的小子,手里拿着弹弓打麻雀:“那废柴昨天走了狗屎运!等老子拿到灵田,把他的破草全拔了喂牛!”云逍脚步顿了顿,抬头看见李浩正盯着自己,眼里的怨毒像淬了毒的刀。他攥紧木桶提手,指甲掐进掌心——墨尘说过“别轻易显露实力”,现在还不是时候。
灵田的青禾果然没让他失望。叶片上挂着的露珠映着晨光,像撒了一把碎银,他蹲下来指尖刚碰到禾苗,就听见一阵细微的“簌簌”声——是禾苗在“说话”,说它们渴了,说土壤里的灵气不够。云逍笑了,提起木桶往地里浇,水刚渗进泥土,禾苗就猛地窜高了半寸,叶片晃了晃,像在道谢。
辰时的梆子声从村头传来,云逍放下木桶往祖祠走。祖祠在村西头的荒坡上,门楣上的“云氏宗祠”匾额掉了半边,门环上缠着蛛网。他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他咳了两声。灵牌摆了满满一供桌,最上面的是云家第一代祖先云青的灵位,刻字的红漆早褪成了淡粉,下面落着指厚的灰。
突然,檀香的气味裹着风飘进来。云逍抬头,看见墨尘正站在灵牌前,白衣胜雪的身影半透明,像浸在月光里。“拜过祖先再学。”墨尘指了指供桌,声音里带着点老学究的严肃。云逍赶紧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小时候跟着父亲来拜,他总觉得枯燥,可今天膝盖碰到青砖的凉意,竟让他鼻子发酸。
墨尘递给他一本旧书,封皮上写着《归园田居诀》,字迹是用朱砂写的,边角卷着毛:“这不是种地的口诀,是引气的法门。”他指尖点在书页第一行,“归园田,守本心——你要把灵田当自己的经脉,把灵气当滋养家人的饭食,懂吗?”
云逍捧着书,念出声:“归园田,守本心,灵脉通,混元生。”话音刚落,体内突然泛起暖流——从左眉的月牙疤出发,顺着锁骨往下,绕着心口转了个圈,最后涌到指尖。他抬头看向窗外的灵田,竟看见青禾在无风自动,叶片朝着祖祠的方向倾斜,像在聆听口诀。
“集中精神。”墨尘的声音像根线,把他的思绪拽回来,“感受灵田的呼吸,让真气跟着它走。”云逍闭上眼睛,果然听见了——灵田的土壤在“呼”,青禾的叶片在“吸”,连地下的蚯蚓爬过,都带着细碎的灵气波动。他跟着节奏运转真气,暖流从指尖流出,顺着地面钻进灵田,青禾瞬间又窜高了一寸,叶片上的露珠滚下来,砸在泥土里发出“叮”的一声。
“不错。”墨尘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比我当年学的时候快三倍。”可下一秒他就沉下脸,“但记住,别在人前用这本事——混元灵体像块蜜糖,会引来蚂蚁。”他指了指村东头的李家院子,“比如那姓李的,昨天你用藤蔓绊他儿子,他已经起疑心了。”
云逍睁开眼睛,看见李家的烟囱正冒着黑烟,李浩的骂声还飘在风里。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小锄——那锄柄断了半截,是昨晚在森林里被狼爪拍的——忽然觉得手里沉甸甸的:“我知道,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家人。”
等他回到家,院子里飘着红薯粥的甜香。云岚正举着个煮鸡蛋跑过来,蛋壳剥得乱七八糟,蛋黄蹭得下巴都是:“哥!娘给你留的!”云逍蹲下来接住,看见林秀在晒衣服,阳光把她的白发染成了金褐色;云战坐在门槛上翻《归园田居诀》,老花镜滑到鼻尖,却看得认真。
远处,李家的阁楼里,李云峰正摩挲着手里的骷髅玉佩。那玉佩是黑袍人送的,刻着蚀骨诀的咒文,摸起来凉得像块冰。“爹,那废柴今天去祖祠了!”李浩撞开门进来,脸涨得通红,“他肯定在搞什么鬼!”李云峰抬头看向云家的方向,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不急,等他露出狐狸尾巴——灵田,还有他身上的秘密,都是我们的。”
云逍咬了口鸡蛋,蛋黄的香裹着红薯粥的甜在嘴里散开。他摸了摸左眉的月牙疤,又摸了摸怀里的青铜小锄——那断柄处还留着他的体温。风里飘来灵田的青禾香,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废柴了。他有了能守的东西,有了能守的力量。
夕阳漫过灵田时,云逍蹲在地里,看着青禾长得比膝盖还高。墨尘的声音突然从风里飘过来:“明天教你认灵草——你得知道,哪些草能治你爹的伤,哪些草能护你家人。”云逍笑着点头,指尖碰到禾苗的叶子,暖流顺着手臂流进心里。
天快黑时,他扛起锄头往家走。身后的灵田在风里起伏,像一片绿色的海。他知道,这片海,会慢慢长大,会挡住所有风雨,会让家人的笑容永远留在院子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