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夜的寒凉,为墨家庄涂上了一层浅金色的暖意。鸟鸣啁啾,仆役们已经开始了一日的洒扫,一切都仿佛与往常并无不同。
主院的正房内,墨风正与他的宠妾唐姝蓉一同用着早膳。
……
唐姝蓉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撒花罗裙,梳着精致的堕马髻,簪着赤金点翠的步摇,妆容细腻,眉眼间带着惯有的、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她正细心地为墨风布着菜,声音软糯:“墨风,尝尝这个新做的蟹黄汤包,厨房说是今早才送来的鲜蟹。”
墨风“嗯”了一声,接过尝了,点了点头:“不错。”他看起来心情尚可,长子平安归来,总算了却一桩心事。他随意地问道:“惊堂昨日回来得晚,可歇息好了?惊木那孩子,昨日见他脸色似乎也不太好。”
唐姝蓉执壶为他斟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笑容不变,柔声道:“哎呀!你大可放心好了!放心!大公子那边妾身一早便遣人去问过了,说是昨夜与二公子、三公子说话晚了些,还未起身呢。年轻人,久别重逢,总有说不完的话。”她语气自然,仿佛这再正常不过。
墨风闻言,也未多想,只道:“兄弟和睦便好。”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道:“徵儿和齐麟那孩子,近来似乎也走得颇近?我看齐麟那后生,虽来历有些神秘,但气度不凡,修为也扎实,对徵儿倒是真心实意。”
提到墨徵和齐麟,唐姝蓉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带着一种看小辈恋爱的宽容和些许欣慰:“是呢,齐麟那孩子确实不错,对徵儿是顶好的。年轻人两情相悦,是好事。还有凤筱清晏那俩小丫头,虽然说,性子跳脱了些,潇洒也是潇洒过头了点……但与魔尊与殿下……唉!虽说身份悬殊,但也不一定能成。这对兄妹的关系,向来古怪,那丫头会一哭二闹三上吊都已经是最好了!若能成,也是她的实力。”她对这一子一女的感情走向,倒是乐见其成,甚至带着点寻常母亲般的八卦心态。
然而,这片刻的轻松与温情,在她脑海中不经意地闪过昨夜某个模糊的念头,以及今早下人回禀说“大公子与三公子似乎同宿书房”时,瞬间烟消云散,如同被冰水泼了个透心凉。
……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个尖锐到几乎要撕裂她理智的声音在唐姝蓉心底疯狂呐喊。她握着筷子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婉的笑容,甚至还能对着墨风附和一句:“老爷说的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可她的内心,早已是天翻地覆,惊涛骇浪!
‘我的大儿子……和我的小儿子……’
惊堂和惊木!
那是她十月怀胎,拼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孩子!是她看着从粉雕玉琢的团子,长成如今挺拔俊秀的青年的亲生骨肉!
‘他们……他们怎么可以……!’
昨夜书房那异样的氛围,惊木通红的眼眶,惊堂那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挣扎,还有今早那暧昧不明的“同宿”……无数个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汇聚成一个让她毛骨悚然、无法接受的猜测!
‘同宿!啊……同宿!同宿!?’
‘我的天呐!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同宿!同宿!同宿……
惊木对惊堂那超乎寻常的依赖和关注……
惊堂对惊木那过于刻意的疏远和沉默……
兄弟二人之间,那若有若无、却又密不透风的奇怪气场……
‘不!不会的!一定是我想多了!’唐姝蓉在心中拼命否定,‘他们只是兄弟情深!对!一定是这样!惊木还小,只是太过依赖兄长!惊堂他只是……只是性子冷,不擅表达!’
‘一定是这样的,对!’
‘唐姝蓉!你要冷静,你要冷静!两块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还能不知道吗?绝对不会的,他们两个绝对不会的!’
她试图用一切合理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可心底那个怀疑的毒芽,一旦破土,便疯狂滋长,缠绕得她几乎窒息。
‘那是乱伦!是悖德!是天理不容的!’
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她可以接受墨徵与齐麟,甚至可以玩笑般看待清晏与洛停云,因为那是男女之情,是符合伦常、可以被世俗接纳的。可惊堂和惊木……他们是亲兄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若她的猜测成真……那将是墨家无法洗刷的耻辱!是足以毁掉这两个孩子,甚至整个家族的灭顶之灾!
……
‘不行!绝对不能!’ 唐姝蓉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感到一阵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她必须做点什么!她必须阻止!哪怕只是她的臆测,她也绝不允许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姝蓉?你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墨风的声音将她从内心的风暴中拉了回来。
唐姝蓉猛地回神,对上墨风略带关切的目光,心脏狂跳。她迅速低下头,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掩饰脸上的失态,再抬起头时,已是勉强挤出的、带着一丝疲惫的笑容:“没什么,只是有些走神罢了,许是昨夜未曾睡好,有些头晕。”
墨风不疑有他,只道:“既如此,用了早膳便再去歇息会儿吧,府里的事不必事事操心。”
“谢墨风的体恤了。”唐姝蓉柔顺地应道。
可她的心中,却已是一片冰封火炽。那温婉的笑容之下,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决绝,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作为母亲的心碎。
她必须弄清楚!
她必须斩断这可能的孽缘!
为了墨家的声誉,为了这两个孩子的前程,也为了……她作为一个母亲,那无法接受如此惊世骇俗之事的、最传统也最固执的底线。
……
早膳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中结束了。唐姝蓉借口头晕,先行告退。她走出正房,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骨子里的寒意。
她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主院东厢书房的方向,那里门窗紧闭,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一场源于母爱、却可能走向偏执的风暴,正在这位看似柔弱的妾室心中,悄然酝酿。而她首要的目标,便是弄清楚昨夜,在那间书房里,她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