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广交会开幕这天，广州的阳光带着南方特有的湿热，洒在展览馆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周凯站在重工业部的展台前，看着工人师傅们将最后一台复古吊扇吊装到位，按下开关——扇叶缓缓转动，带着雕花的边缘在灯光下划出柔和的弧线，几乎听不到任何噪音。
“周司长，调试好了！”技术员擦着汗，脸上带着兴奋，“这玩意儿在咱厂里试转了三天，一点毛病没有。”
周凯点点头，指尖划过扇叶上的复古花纹——这是清华大学的教授根据欧美流行趋势设计的，藤蔓缠绕的图案既典雅又不失灵动，确实比市面上千篇一律的黑铁扇叶更吸引人。
“定价多少？”他问身边的外贸专员。
“按您说的，200美元一台。”专员递过来价目表，“国内的电风扇也就百八十块人民币，这价……会不会太高了？”
“不高。”周凯看着远处陆续进场的外商，语气笃定，“欧美现在流行复古风，加上石油危机后对低能耗家电的需求，这价格他们能接受。再说，咱的风扇噪音低、能耗小，值这个价。”
正说着，展厅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各国商人涌了进来，像蜜蜂扑向花蜜。周凯的展台因为那几台转动的吊扇格外显眼，很快就围拢了不少人。
“这风扇真漂亮！”一个金发碧眼的法国商人停在展台前，指着吊扇，用生硬的中文赞叹。他身后的翻译连忙上前：“先生问，这风扇多少钱？大量订购有优惠吗？”
周凯上前一步，微笑着回应：“现货只有5000台，单价200美元。如果订单超过1万台，每台188美元——‘你发我也发’，图个吉利。”
翻译把“188”的寓意解释给法国商人听，对方眼睛一亮，爽朗地笑了：“中国人很会做生意！现货我要2000台了，再订8000台！总共1万台，按188美元算！”
这突如其来的大单让周围的人都吃了一惊。外贸专员连忙拿出合同，手都有些抖——以前红星厂的刀具虽然畅销，但单笔订单从未超过百万美元，这风扇一开张就是近两百万，太吓人了！
周凯却很镇定，在合同上签下名字，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的工厂在东北，新订单两个月内交货，保证质量。”
法国商人竖起大拇指：“我相信中国的工业实力！”
送走法国商人，展台前更热闹了。一个美国商人看中了台扇的设计，一口气订了3000台；几个东南亚的经销商围着吊扇讨价还价，最终敲定2000台的订单；甚至连一向挑剔的日本商人，都订了1000台样品回去测试。
不到半天时间，5000台现货被抢购一空，新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负责记录的技术员手里的笔就没停过，最后一算，光订单金额就高达800多万美元，加上现货的近100万美元现款，总金额突破了900万！
旁边苏州刺绣厂的李厂长凑过来，看着订单上的数字，眼睛都直了：“周司长，您这风扇是点石成金啊！我们绣品卖了三天，才不到50万美金……”
周凯笑着摆摆手：“运气好而已。主要是赶上了好时候，欧美正缺这种低能耗的复古家电。”
话虽谦虚，心里却清楚，这不是运气。从研发时请教授优化电机，到生产时让赵磊盯紧质量，再到定价时结合市场趋势，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计的结果。这背后，是东北机械厂工人加班加点赶制的扇叶，是红星厂师傅们绕制的电机，是无数人共同的努力。
相比之下，红星器具厂的刀具订单显得“中规中矩”，500多万美元的销售额虽比去年略有增长，却远不及风扇的风头。负责刀具展区的技术员有些失落：“周司长，是不是我们的刀具跟不上趟了？”
“别瞎说。”周凯拍了拍他的肩膀，“刀具是咱们的老本行，稳扎稳打最重要。风扇是新尝试，能火一阵，但长久来看，还得靠技术过硬的老产品。”
傍晚时分，展览馆闭馆，周凯立刻让人给东北的李副部长发加急电报。电报内容很简单：“风扇大卖，订单800万，东北机械厂可扩招技术工，速安排。”
发完电报，他站在展馆外，看着夕阳染红天边，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这800万订单，不仅能让东北的机械厂活过来，更能给那些担心“没活路”的工人吃颗定心丸——只要肯转型，肯学习，就有出路。
果然，第二天一早，李副部长的回电就到了：“已安排三家机械厂扩招，工人积极性高涨，多谢周司长雪中送炭。职工楼建设顺利，不日可分房。”
周凯把电报递给身边的秘书，笑着说：“你看，这就叫良性循环。订单来了，工厂活了，工人有钱了，盖的房子也能住上了。”
广交会还在继续，风扇的热度却丝毫未减。不少没抢到现货的商人守在展台前，宁愿加价也要预订。周凯索性让人临时加印了合同，又签下200万美元的订单，才总算把局面稳住。
闭幕那天，外贸部的领导特意过来祝贺：“周凯啊，你们这风扇可是本届广交会的黑马！重工业产品能卖出轻工业的热度，不容易！”
“都是部里支持，工人给力。”周凯谦虚道，“下一步，我们打算把电机技术用到其他家电上，比如复古台灯、落地扇，形成系列产品。”
领导连连点头：“好想法！就该这样，举一反三，把市场做活。东北的改革要是都能像这风扇一样顺利，我就放心了。”
离开广州前，周凯特意去了趟南方的零件加工厂。赵磊正带着工人打包最后一批风扇，见他来了，连忙迎上来：“周司长，您看，这批货明天就能发走，绝对耽误不了工期。”
“辛苦你了。”周凯看着码得整整齐齐的箱子，上面印着“中国制造”的字样，心里涌起一股自豪，“回去告诉红星厂的兄弟们，这次干得漂亮，部里会给他们记功。”
赵磊嘿嘿一笑：“大家说了，跟着周司长干，有奔头！”
火车驶离广州时，周凯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风扇的成功只是起点，他还要推动鞍钢的技术改造，扩大特种钢的出口；要让东北的建筑公司走出本省，去南方接工程；还要盯着年底的高考，看看建国和建军能不能考上大学……
事情还有很多，但他充满了干劲。因为他知道，自己每多做一点，就能让更多像东北工人那样的人，多一分希望，多一分安稳。
车厢里传来广播声，播报着各地的新闻，其中一条提到“恢复高考的准备工作正在有序进行，全国考生报名踊跃”。周凯心里一动，想起那两个在东北埋头苦读的儿子，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有人在考场里追逐梦想，有人在车间里创造价值，有人在改革前沿披荆斩棘。而他，有幸成为这一切的参与者和推动者。
火车向着北方疾驰，载着广交会的捷报，也载着无数人的期盼。周凯知道，回到四九城后，等待他的将是更繁忙的工作，但他不怕。
因为那转动的风扇不仅带来了外汇，更转动起了无数人对未来的信心——这，才是最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