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软禁,也是保护。
孙仲重重叩首:“谢娘娘恩典。”
走出太医院时,晨雾已散,朝阳初升。
谢流光站在廊下,看着宫墙上的金光,却感觉不到暖意。
“娘娘,”王选侍低声道,“这些证据,足够定南宫祁的罪了。”
“还不够。”谢流光摇头,“这些只是他与齐王密谋,通敌、养私兵、谋害皇室,都需人证物证俱全。李四还在路上,南宫霆尚未归案,齐王远在东南……现在动南宫祁,会打草惊蛇。”
她顿了顿:“更何况,宫中那条暗线还没揪出来。”
回到椒房殿,承曦已经醒了,正由乳母伺候着穿衣。见母亲回来,他眼睛一亮:“母后!”
谢流光敛去眼中寒意,换上温柔神色:“曦儿今日可好些?”
“不咳嗽了。”承曦伸出小手让她摸额头,“林太医说,儿臣全好了。”
谢流光试了试温度,确实不烧了。但她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越是平静,越可能暗藏危机。
早膳后,萧长恂来了。
他换下祭服,一身常服,进殿后先看了看承曦,才转向谢流光:“太医院那边,如何?”
谢流光屏退左右,将密柜所得一一禀报。
萧长恂听着,面色越来越沉,听到“幽云十六州归你”时,眼中已凝起寒霜。
“好一个齐王,好一个南宫祁。”他冷笑,“朕的江山,他们倒分得明白。”
“陛下息怒。”谢流光劝道,“如今证据在手,只待人证到齐,便可收网。”
“李四还要几日?”
“最快五日。”谢流光沉吟,“但臣妾担心,南宫祁已知孙仲倒戈,必会有所动作。”
萧长恂看向她:“你觉得他会如何?”
“两条路。”谢流光分析,“一,狗急跳墙,提前发动。二,断尾求生,弃车保帅。”
“你觉得他会选哪条?”
谢流光沉默片刻:“南宫祁此人,看似狂妄,实则谨慎。他会先试第二条路——弃掉一些棋子,保全自己。若不成,才会硬而走险。”
“你想让他弃谁?”
“许选侍。”谢流光抬眸,“还有……南宫霆。”
萧长恂挑眉:“南宫霆是他乳兄,他会舍?”
“乳兄再亲,亲不过自己的命。”谢流光淡淡道,“何况南宫霆知道的太多,活着反而是祸患。”
萧长恂看着她,忽然道:“流光,你好像很了解南宫祁。”
谢流光心下一紧,面上却平静:“臣妾与他并无交集,只是这些日子查案,揣摩其行事风格罢了。”
这是真话,也是假话。
前世她与南宫祁确实无交集,但南宫祁的下场她记得——齐王兵败后,他作为从犯被凌迟处死,南宫家满门抄斩。
这一世,她只是让这个过程提前了。
萧长恂没再追问,只道:“那就按你的计划办。需要朕做什么?”
“请陛下明日早朝,当众褒奖南宫祁‘救驾有功’,赐金帛,加食邑。”谢流光眼中闪过锐光,“把他捧得越高,他摔下来时,才越疼。”
这是阳谋。
皇帝越信任,南宫祁越不敢轻举妄动,反而要处处小心,唯恐露出破绽。而人在紧绷时,最容易出错。
萧长恂领会其意,点头:“可。”
他又坐了会儿,陪承曦说了几句话,便起身离去。走到殿门时,他忽然回头:“流光,等此事了结,朕有话对你说。”
谢流光一怔:“陛下想说什么?”
萧长恂深深看她一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转身走了,玄色衣袍在晨光中渐行渐远。
谢流光站在原地,心中莫名有些乱。
前世萧长恂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也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这一世,太多事情不一样了。
“娘娘,”王选侍匆匆进来,面色凝重,“许选侍那边有动静了。”
“说。”
“她今晨去了浣衣局,与张嬷嬷密谈半刻钟。我们的人听不清内容,但看见张嬷嬷塞给她一个小包。”王选侍压低声音,“随后许选侍去了御花园,在假山后埋了东西。”
“挖出来。”
一个时辰后,那小包送到了椒房殿。打开看,是几封烧得只剩残角的信,还有一包金银首饰。
残信上能辨出的字不多,但“南宫”“谢家”“报仇”等字眼,清晰可见。
“她在销毁证据。”谢流光合上布包,“看来南宫祁已经传话给她了。”
“要不要抓人?”
“再等等。”谢流光摇头,“让她继续动,动得越多,破绽越多。”
午后,北疆传来密报:李四已过雁门关,进入京畿地界,明晚可抵京。护送队伍增至百人,沿途都有暗哨。
谢流光稍稍放心,却又接到另一个消息——南宫祁今日午后去了京郊大营,以“整顿军纪”为名,调走了五百亲兵,去向不明。
“五百人,能做什么?”王选侍疑惑。
“能做很多事。”谢流光起身走到地图前,“比如……拦截李四的车队。”
她指尖划过京畿地图:“从雁门关到京城,必经黑风峡。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伏击的好地方。”
“那我们……”
“将计就计。”谢流光眼中闪过寒光,“传令给厉锋,让他带人暗中接应。南宫祁若真敢动手,就让他的人……有来无回。”
“是!”
暮色渐沉时,谢流光独自站在廊下。
晚风带着初春的寒意,吹得宫灯摇曳。她望着北方天空,那里星辰渐亮。
这一局,已到最后关头。
赢,则海晏河清;输,则万劫不复。
但她不会输。
身后传来脚步声,承曦抱着小枕头走出来,揉着眼睛:“母后,儿臣睡不着。”
谢流光转身,将儿子搂入怀中:“母后陪曦儿睡。”
“母后,”承曦靠在她肩上,小声问,“坏人什么时候才能抓完?”
“快了。”谢流光轻声道,“等抓完坏人,母后就带曦儿去放纸鸢,去骑马,去看山看水。”
“还要和父皇一起。”
“……好,和父皇一起。”
夜色渐深,椒房殿的烛火温柔。
而百里之外的黑风峡,杀机已悄然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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