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窗外的月亮不知不觉已攀上了中天,清冷的辉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那股食物的香气也渐渐散去,只剩下灵橘清甜的芬芳,与doro身上散发的淡淡奶香混合在一起,萦绕在我的鼻尖,构成了一种令人心安的味道。
我维持着单手托腮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我的神识如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座“听风小筑”。
客栈里大部分的客人都已歇下,只有零星几个房间还亮着灯,里面的修士或在打坐,或在低声交谈。
而在客栈后院的一间独立小屋内,我能清晰地“看”到我的那两个弟子。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围着一张石桌,就着微弱的月光,一遍又一遍地研究着那枚玉简,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眼中闪过厉色。
他们的气息在不断地沉淀,那股初闻真相时的激动与愤怒,正在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致命的杀意所取代。
很好,真正的猎人,需要的就是这种冷静。
我的思绪从他们身上收回,转而投向了更遥远的地方——天衍宗。
情报显示,其山门位于此地以东八万里外的天衍圣山,有九十九座主峰,由上古大阵“九玄天罡阵”守护,易守难攻。
宗内高手如云,更有数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怪物坐镇。
若是寻常修士,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恐怕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蚂蚁窝罢了。
我可以轻易地瞬移到那里,以无之法则将整座圣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这对我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但我没有这么做。
一方面,直接抹杀太过便宜他们,无法让李秋玉和符卓恨亲手了结自己的因果,这会影响他们未来的道心。
另一方面,如此粗暴的手段,很可能会惊动这个世界背后隐藏的某些东西提前警觉。
我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一缕微不可查的空间波纹荡漾开来。
我需要一个更精妙的计划,一个既能让弟子们得偿所愿,又能让我顺藤摸瓜,找出【仙气】线索,同时还能将所有潜在的敌人一网打尽的计划。
这场游戏,既然已经开局,我便要做唯一的庄家,掌控所有人的命运。
思索间,床上的doro忽然翻了个身,小手在空中胡乱地抓了抓,似乎是感觉不到我握着她手的温度,有些不安。
我立刻收回所有思绪,反手将她的小手重新包裹在我的掌心,并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事的,我在这里。”
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感受到我的体温和声音,doro很快便重新安稳下来,呼吸再次变得绵长。
我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触感温润。
守护好这份宁静,便是我此刻唯一的任务。
至于天衍宗,就让他们在覆灭前的黑夜里,再多做几个“圣地永昌”的美梦吧。
后半夜的风,带着几分山野的凉意,从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拂动了桌上早已熄灭的烛火残芯。
我将窗户又推开了一些,让清新的空气流入,冲淡了房间里略显沉闷的气息。
月光下的古榕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化作一片沉寂的剪影,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更夫的梆子响,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我的掌心始终紧贴着doro的小手,将我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让她在梦中也能感受到安稳。
这种守护的姿态,我已经保持了几个时辰,却丝毫感觉不到疲惫。
对如今的我而言,肉身的休憩早已不是必需品,但精神上的片刻宁静,却比任何天材地宝都要珍贵。
目光扫过桌上那几乎未动的食盒,我忽然觉得,或许应该尝尝。
我并非饥饿,只是想体验一下这种纯粹的、属于凡人的行为。
我小心翼翼地抽出被doro枕着的手臂,用一道柔和的气劲托住她的头,然后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桌边。
我拿起一双筷子,夹起一块泛着油光的灵兽肉,放入口中。
肉质紧实,蕴含着淡淡的灵气,调味也恰到好处,是凡间厨师的顶尖手艺了。
我慢慢地咀嚼着,感受着食物在口中化开的滋味,这种久违的烟火气,让我的心神愈发沉静。
天衍宗的覆灭,必须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主角,自然是李秋玉和符卓恨。
而我,则是这场戏剧的导演和唯一的观众。
直接碾碎他们太过无趣,我要做的,是掀开天衍宗那光鲜亮丽的“圣地”外皮,将他们与万剑阁勾结,残害同道,甚至可能与此界无仙之谜有关的种种丑陋,一件件地暴露在整个玄黄大世界的目光之下。
我要让这座所谓的圣地,在无尽的猜忌、背叛与恐慌中,自我崩塌。
一个模糊的计划轮廓在我脑海中渐渐清晰。天衍宗的敌人,绝不止李秋玉他们。
一个屹立万年的宗门,内部的派系斗争,外部的宿敌盟友,关系错综复杂。
聚宝阁的情报只是一个引子,它能让我的弟子们看清敌人,但要撬动整个棋盘,还需要一个更有力的支点。
而这个支点,或许就藏在天衍宗的某个对手,或是某个同样觊觎其地位的宗门里。
我的神识再次探入后院的小屋,李秋玉和符卓恨已经结束了讨论,正盘膝而坐,开始调息。
他们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凝练,仇恨已经被深埋心底,化作了驱动他们变强的燃料。
很好,孺子可教。
我心念一动,一缕微不可查的听风蛊,如同一粒尘埃,从我的指尖飘散而出,乘着夜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客栈之外的黑暗里。
它的目标并非八万里外的天衍圣山,而是古榕城内另一处不起眼的宅邸——万剑阁在此城的分舵。
做完这一切,我重新回到床边,轻轻躺在了doro的身侧。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回归,在睡梦中调整了一下姿势,像只小猫一样蜷缩进我的怀里,脑袋在我的胸口蹭了蹭,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我伸出手臂将她揽住,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馨香。
“睡吧,等天亮了,我们去看一场好戏。”
我低声说道,尽管知道她听不见。
这场戏的剧本我已经写好了开头,而接下来的剧情,就让演员们自己来发挥吧。
至于结局,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