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指的声音很轻,像一根头发丝断了。
可就在那一瞬,叶清欢觉得整个天地都变了。火把的光不再晃动,烟升到半空就停住,连风都消失了。她想抬手,手臂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动不了。
萧景琰站在她前面,药杵拄地,脸色一白。他刚要开口,一股力量直接撞在他胸口,整个人往后退了三步,膝盖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影卫首领从侧面冲过来,刚迈出一步,身体突然僵住。他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额角青筋跳得厉害,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冻结。
叶清欢咬牙,试图调动“灵针渡魂”。银针从袖中滑出,可刚离体三寸,就停住了。针尖微微弯了一下,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她低头看袖子里的药罐,烫得吓人。可这次不一样,念气吸不进来,回溯之息也用不了。那股热不是来自感激,而是被什么东西反压回来的力道。
联盟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使刀的老兵手一松,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他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嘴唇发紫,慢慢瘫下去。旁边那个会用毒的姑娘刚抬起手,指尖还没结成印,整个人就像被抽了骨头,直接昏过去。
伤员蜷在地上发抖,没人能站起来。有人想爬,手撑了一下,又摔回去。整个战场静得可怕,连喘气声都听不见。
叶清欢还能睁眼,但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呼吸变得困难,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每一次吸气都要用力。她盯着山道上的灰袍人,对方还是没动,脚底依然没有影子。
她忽然觉得脑子里多了点什么。
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是那种被盯着的感觉,越来越重。她闭了下眼,眼前全是黑的,可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全都看着她。她猛地睁眼,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
舌尖还有点痛。她记得自己咬过,可血流得很慢,痛感像是隔了一层布才传进来。她的身体,已经不完全听使唤了。
萧景琰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药杵,另一只手按在地上。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可她懂,他在问她还能不能撑住。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她只是看着前方,盯着那个灰袍人。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这股力量从哪来。但她知道,这个人等了很久。从她救第一个樵夫开始,对方就在看她,在记她,在等她出手。
今晚这些人打血蛊阵,走撒星步,不是为了劫密件,也不是为了杀太子。
是为了逼她用针。
是为了看她有多少本事。
现在,对方看到了。
药罐还在烫,热度贴着手臂,像一块烧红的铁。她想把它塞得更深一点,可手指根本不听指挥。她只能任由那股热一直往上爬,直到肩膀、脖子、后脑。
她忽然想起系统。
【系统在吗】
脑海里沉默了几秒。
【警告:检测到超越认知的异能层级,技能受限】
【无法调用任何已解锁功能】
她心里一沉。
这是第一次,系统说不行。
她不是没遇到过强敌。太医院院正篡改药方,二皇子布尸解蛊,贵妃假孕争宠,她都扛过来了。她靠的是医术,是银针,是药罐里的念气,是系统给的技能。
可现在,这些全被压住了。
她看着地上散落的兵器,看着倒下的影卫,看着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同伴。他们信她,跟着她,拼到最后一口气。可她现在,连一根针都送不出去。
她是不是……真的不行?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胸口更闷了。她想摇头,可头也动不了。她只能任由那种感觉在脑子里蔓延——也许她救不了他们。也许这一次,她什么都做不了。
药罐的热度突然变了。
不再是那种烧穿皮肉的烫,而是一种……震动。很轻,但持续不断,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她想起来,这个药罐跟了她多久。从她穿越那天起,它就在她手里。她用银针救人,它就吸念气。她治得越多,它就越沉。她从来没想过它是累赘,也没怀疑过它的存在。
它一直陪着她。
哪怕别人不信她,哪怕嫡母打压她,哪怕太医院围剿她,它都在。
她低头,看着袖口露出的一小截青瓷边。那颜色很旧,像是被很多双手摩挲过。她娘用过,她用过,也许更早以前,还有人用过。
她忽然不想认输。
她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多厉害才走这条路的。她是为了救人。那个樵夫肩上有旧伤,她给他扎了三针。那个老兵中毒吐血,她用银针逼出毒血。那个小姑娘高烧不退,她守了一夜,换了七次药。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赢谁。
是为了让他们活下来。
现在他们倒在这里,她怎么能先低头?
她用力睁大眼,盯着山道上的灰袍人。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呼吸越来越浅,可她还是死死看着。
你不让我动,我就偏要动。
你压我,我就偏要撑住。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她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不能闭眼。
药罐的震动越来越明显。
像是在回应她。
萧景琰撑着药杵,慢慢抬起头。他的嘴角有血,脸色发青,可他还是抬起了手。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他就那样举着手,像是在等什么。
影卫首领的面具又裂了一道。他的右手慢慢抬起,指尖颤抖,可他还在动。一点点,一寸寸,像是要把某种信号传出去。
联盟里有个年轻人,本来已经趴下了。他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抓住了身边掉落的短刀。刀很沉,他抓得不稳,可他就是不肯松。
叶清欢看见了。
她看见每个人都在动。
不是因为有力气,是因为还不想认输。
她看着灰袍人,声音卡在喉咙里,最后变成了一声嘶哑的低吼。
“你……别……以为……”
她没说完。
可她的眼神没变。
她还在看。
她还在撑。
药罐贴着她的手臂,震动不停。
灰袍人站在山道尽头,第一次,微微偏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