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漾开细碎涟漪，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暖雾缠裹周身。
玄霄眸底忽然掠过一抹恍然，俯身贴近阿格莱雅耳畔，温热气息混着水汽拂过耳廓，低语几句。
阿格莱雅睫羽轻颤，讶异抬眼，瞳孔里闪过几分玩味，唇角勾出浅淡弧度：
“哦？这事我倒能帮你。只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助力，得付点代价才行。”
玄霄闻言颔首，下颌线绷出利落弧度，眼底没半分犹疑，喉间低应一声：
“可以。”
阿格莱雅指尖漫不经心地划着池面，暖波顺着指腹漾开，撞碎两人交叠的影，唇角勾着狡黠笑意，抬眼睨他：
“不问问是什么代价，就这么干脆应下？不怕我提的要求你办不到？”
玄霄垂眸看她眼底流转的光，指尖轻抵池沿，指节泛着薄红，唇角勾起惯有的轻扬弧度，语气笃定又沉稳：
“不必问。你提的条件，我总归能做到。”
话音落时，目光落进她眼底，藏着全然的信任，没半分猜忌，暖雾漫过肩头，将两人周身裹得愈发缱绻。
阿格莱雅抬眼望向远处池水，暖雾氤氲里，几道身影错落浮沉，正是休憩的黄金裔，发丝沾着水珠，本是慵懒松弛的模样，目光扫过这边时，却都顿住了动作。
有人瞥见玄霄俯身贴近阿格莱雅耳畔的姿态，水波里两人肩背相靠，身影交叠得愈发亲昵，耳尖瞬间漫上薄红，指尖下意识攥紧身侧的浴巾，眼神躲闪着移向池面，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也有性子腼腆些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粉晕，睫毛急促轻颤，慌忙别过脸去，余光却忍不住偷偷瞟来，又怕被察觉，飞快垂下眼睫，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少数几位视线停留稍久，望着两人周身缠裹的暖雾与暧昧氛围，唇角噙着浅淡笑意，眼底藏着几分打趣，却也识趣地收回目光，低声与身旁同伴闲谈，刻意放轻了语调，不愿惊扰这边的氛围。
池面水波轻晃，将黄金裔们各异的神色映得朦胧，红晕在暖光里愈发柔和，羞怯的闪躲与隐晦的打量交织，反倒添了几分鲜活暖意，与这边两人间的缱绻气息悄然相融。
暖雾渐散，两人并肩走出云石天宫，水汽顺着发梢滴落。阿格莱雅抬步朝金织招坊方向走去，衣摆轻扬，回眸望他一眼：
“去忙你的事吧。”
玄霄颔首，眼底褪去柔意，沉凝锐利渐显，转身奔赴职责——捉住凯妮斯的目标，尚未达成。
玄霄脚步一顿，垂眸看向拦在身前的小男孩，那孩子约莫到他腰际，发丝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想来也是刚从池边离开的黄金裔幼崽。
他眉峰微挑，声音放得柔和几分，低头问道：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小男孩攥紧了衣角，脚尖不安地蹭着地面，脸蛋微微泛红，带着几分明显的拘谨，仰头望着他，细声细气开口：
“我、我是想和你说一件事情，大英雄。”
玄霄的眸子倏然一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怔忪，随即往后退了两步，与小男孩拉开些许距离，声音低沉而平静：
“我不是什么大英雄，只是一名侍卫官而已。”
男孩却往前凑了一步，仰着的小脸满是发亮的崇拜，语气愈发恳切：
“虽然大英雄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大英雄，我的名字叫做阿德米拉斯。”
玄霄看着他眼底的光亮，紧绷的唇角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语气也带了点浅淡的笑意，低头问道：
“所以，你特意拦住我，是要干什么吗？”
他用力点了点头，眼底的光芒亮得惊人，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崇拜，仰头高声道：
“大英雄，我和你来自同一个家乡，阿格特斯尤！”
玄霄闻言，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眸子里的笑意倏然褪去，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他骤然反应过来，阿德米拉斯正是一个月前，自己轻松护送着撤退、最终送入圣城的那批幸存者里的孩子。
玄霄闻言，微微颔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小男孩攥紧衣角，语气急切又带着几分惶急：
“大英雄，我来这里是想请你帮个忙。我们的族人，他们现在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听信了一个外人的话，铁了心要掀起变动。他们早就不满圣城里的那些规定了。”
玄霄闻言，眉峰微挑，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低头看向他，沉声问道：
“你这么小的孩子，也懂那些规定维系的秩序吗？
阿德米拉斯用力点头，眼眶微微泛红，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焦急：
“我知道的！族里的叔叔伯伯们每次聚在一起，都会压低声音争论，说圣城的规矩捆住了我们的手脚，跟着那个外人才能闯出一条新路。”
“他们，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我母亲总是偷偷抹眼泪，她拉住我反复叮嘱，说那些话千万不能往外传，说一旦乱起来，我们这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又要颠沛流离了。”
他攥紧了玄霄的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仰着的小脸上满是恳切：
“我不想再颠沛流离了，大英雄。你当初把我们护送到这里，给了我们安稳的日子，求求你，一定要拦住他们啊。”
然而终暮倏然显现，紫蓝色的剑身横亘在孩子身侧，拦住了他身前的去路，森冷的阴影瞬间将小小的身影整个笼罩。玄霄的声音淬着冰意，目光锐利如刃，冷冷说道：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布下骗局？”
阿德米拉斯被骤然显现的终暮吓了一跳，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没敢松开攥着玄霄衣角的手。
他的脸瞬间白了，眼底的崇拜褪去大半，剩下的全是无措和委屈，鼻尖微微泛红，咬着下唇，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倔强地辩解：
“我没有骗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族里的叔叔伯伯们真的在偷偷商量，我没有骗你啊大英雄。”
玄霄喉间溢出一声冷嗤，眸底的寒意愈发凛冽，他抬手握紧终暮的剑柄，紫蓝色的剑光微微震颤，映得他眼底一片冷沉。
“我并不是什么大英雄。”
他的声音低沉冷硬，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嘲弄，目光扫过男孩泛红的眼眶，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温度：
“不过是个守着自己职责的侍卫官罢了。救人，护城，从来都不是因为什么英雄名号——只是本分。”
他往前逼近半步，终暮的阴影压得更低，几乎要擦过男孩的发顶：
“你凭什么觉得，一个侍卫官，会信一个毛头小子随口编造的‘危言耸听’？”
阿德米拉斯被他的气势压得微微发抖，却还是仰着通红的眼眶，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小手死死攥着衣角，声音带着哽咽却格外清晰：
“我没有编造！我昨晚亲眼看见，族里的赫里斯叔叔和那个外人偷偷见面，他们手里还拿着刻着奇怪纹路的石头！”
他往前踉跄半步，像是怕玄霄不信，又急急补充：
“他们说，说要把那些束缚我们的规矩全都砸烂！我真的没有骗你……求求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玄霄手腕微转，终暮紫蓝色的剑身悄然回撤，一缕天光透过剑刃的缝隙，落在男孩沾满尘土的衣角上。他垂眸看着眼前依旧倔强仰着头的小小身影，语气比先前缓和了些许，沉声问道：
“那你为何又称我为大英雄？”
阿德米拉斯吸了吸发红的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一字一句说得格外坚定：
“因为我听说，你以前在咱们阿格特斯尤城里，就是大家的英雄。你带领着族人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他仰着头，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信任，哪怕身子还在微微发颤，语气却无比恳切：
“虽然后来你被那些恶人误会、诬陷，最后被驱逐出城，但我一直相信你是个好人，是个名副其实的英雄。是你带着我们这些剩下的族人来到圣城，让我们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他忽然踮起脚尖，小手紧紧拽住玄霄的衣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现在又有坏人要出来破坏这份安稳了，求求你，一定要阻止他们啊！”
玄霄握着终暮的手松了松，紫蓝色的剑光彻底敛去锋芒，垂眸看着男孩泛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沉哑得像蒙了一层尘：
“诬陷也好，驱逐也罢，那些都已是过往。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天生的英雄，所谓英雄，不过是在无路可退时，不得不扛起担子的凡人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远处圣城错落的檐角，风卷起他的衣摆，语气里漫开几分凉薄的通透：
“你说的那些事，我会去查。但你要记着——安稳从来都是易碎的泡影，别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他抬手，指尖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头顶，动作带着几分生疏的柔和：
“回去吧，别让你母亲担心。”
说着他顿了顿，看着男孩转身的背影，又出声叮嘱，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凝重：
“记住，不要暴露你是黄金裔的身份。”
男孩的脚步猛地顿住，他转过身，脸上满是茫然，仰着头追问：
“为什么？”
“圣城里看着是黄金裔在领着众人，可暗地里，冲着这血脉来的恶意，从来就没藏住过。”
玄霄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沉郁。
毕竟，当年自己会被赶出阿格特斯尤，究其根本，也不过是因为身上淌着黄金的血罢了。
这话，他只在心里沉沉地转了一圈，终究没有说出口。
阿德米拉斯皱着小眉头，脸上满是不解，连连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的辩解：
“可是……可是我不是黄金裔啊！我爹娘都只是族里普通的族人，我身上根本没有那种特殊的血脉。”
他说着，还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像是想找出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话，小脸上满是茫然无措。
玄霄闻言，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握着终暮的手指微微收紧，眸底掠过一丝错愕，随即沉声开口：
“你不是从二楼来的吗？”
阿德米拉斯懵懂地挠了挠头，一双眼睛里满是茫然，老老实实答道：
“不是啊，我一直都在一楼这附近待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