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砺川靠在桌边,目光在季逐渊和云驰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眉梢挑了挑,语气带着了然和一丝打趣:“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啊,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季逐渊对杨砺川一向敬重,闻言点了点头,坦然承认:“嗯,小叔,我们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云驰耳朵尖有点红。
但随即,他的注意力又被旁边那个碍眼的存在吸引过去,瞪着正搂着他小叔的傅寒舟,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渣男!”
傅寒舟好整以暇地看着云驰这副对自己敌意满满的样子,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
他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玩味:“小朋友,说话要有根据,我怎么就成‘渣男’了?嗯?”
他倒是想听听这小家伙能说出什么来。
云驰一听他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是因为你!我小叔他……唔唔唔——!”
季逐渊眼疾手快,把他的嘴捂了个严严实实,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知道云驰想说什么,无非是傅寒舟失踪后,杨砺川如何消沉难过,吃了多少苦头。
这些话,由云驰这个晚辈说出来指责傅寒舟,虽然情有可原,但无疑会让夹在中间的杨砺川难堪,也可能会激化矛盾。
季逐渊朝杨砺川歉意地笑了笑,手上用力,几乎是半抱着把还在扑腾的云驰往门口拖,同时说道:“小叔,傅……先生,我们先去休息了。
赶了几天的路,他也累了,有点闹脾气,你们别介意。”
说完,也不管云驰瞪得溜圆的眼睛,赶紧把人拖出了房间,还顺手带上了门。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傅寒舟看着关上的门,若有所思,随即低头,凑近怀里的杨砺川,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声音低沉:“阿川,他刚才想说什么,嗯?我怎么就渣了?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你……”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是不是他失踪后,杨砺川过得很不好,所以才让云驰如此敌视他。
杨砺川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和熟悉的气息,心里其实已经软成了一滩水。
但他面上不显,只是抬了抬眼皮,瞥了傅寒舟一眼,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故意:“没听到吗?他说你是渣男。”
他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傅寒舟低笑一声,也不追问,只是收紧手臂,将杨砺川更紧地拥住,低头在他发间轻轻印下一个吻,带着无比的珍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他知道,云驰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他失踪的那段漫长而黑暗的日子,对于独自一人、还要照顾年幼侄子的杨砺川来说,一定是极其艰难和痛苦的。
这份亏欠和心疼,他记在心里,会用余生去弥补。
另一边,中心基地门口。
风尘仆仆的车队终于抵达。
车门一开,桑义第一个跳了下来,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门和围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我终于回来了——!”
这一路上的迷路、历险,简直比出任务还累。
他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就像小炮弹一样从基地里面冲了出来,直接扑进了他怀里,力道之大,撞得桑义后退了半步才稳住。
“桑义哥!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虞也紧紧抱着桑义的腰,脑袋在他怀里蹭来蹭去,脑袋上那对黄白相间的猫耳朵因为激动和安心又冒了出来,一抖一抖的。
他头顶那只半透明的宠物水母也跟着欢快地上下浮动。
桑义被他的热情感染,也用力回抱住他,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声音带着笑意和一丝疲惫后的放松:“小虞也!终于又见到你了!想死我了!基地里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都好着呢!”
虞也仰起脸,猫眼亮晶晶的,“就是特别想你!还有云驰哥他们!”
这时,跟在虞也后面慢悠悠走出来的云亦初,目光却越过了抱在一起的两人,落在了后面那辆车的驾驶座上——历澜正坐在那里,没有下车,只是隔着车窗望着这边,目光落在桑义身上,眼神复杂。
云亦初挑了挑眉,走到历澜的车窗边,敲了敲玻璃。
历澜降下车窗。
“怎么着,兄弟?”
云亦初双手插兜,语气随意,“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喝口水,歇歇脚?怎么说也护送了我们家桑义一路,算是……缘分?”
历澜的目光从桑义身上收回,看向云亦初,脸上没什么表情,摇了摇头,声音平淡:“不用了,人已经安全送到,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我也该……回去了。”
他说的“回去”,自然是回战神基地。
云亦初耸耸肩,也没强求:“行吧,那一路顺风。”
他看得出来,历澜和桑义之间,气氛有点怪。
历澜点点头,升上车窗,发动了车子。
引擎声响起,车子缓缓调头,准备离开。
就在车子即将驶离的那一刻,一直抱着虞也的桑义,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抬起头,松开了虞也,朝着车子喊了一声:“历澜!”
车轮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吱嘎声,车子停了下来。
历澜再次降下车窗,转过头,看向桑义,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等待什么。
桑义快步走到车边,看着历澜,心里有点乱。
这一路上的经历,历澜对他的保护和照顾,还有那些……亲密的接触,都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他知道历澜不是坏人,甚至……对他很好。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出一句:“那个……这些天,谢谢你。”
历澜看着他,眼神深邃,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桑义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他迟疑着,摇了摇头。
历澜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一步步靠近桑义。
他身上那种迫人的气势,让桑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又强迫自己站定。
历澜在他面前站定,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他微微低头,看着桑义有些闪烁的眼睛,再次问道,声音低沉:“没有其他要说的了吗?”
桑义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心脏砰砰直跳。
他想说什么?他想说,你别回战神基地了,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想说,你来我们中心基地吧,这里大家像一家人。
他甚至……有点不想让历澜走。
但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立场不同,身份对立,他凭什么要求历澜放弃自己的基地?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份说这些话。
队友?朋友?还是……其他?
他垂下眼眸,避开了历澜的视线,声音有些干涩:“……没有。”
历澜看着桑义低垂的、微微颤动的睫毛,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和握紧的拳头,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小家伙,明明心里有话,却不肯说。
他伸出手,轻轻抬起桑义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
桑义被迫抬头,对上历澜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更加心慌。
“桑义,” 历澜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重量,“真的没有了吗?”
桑义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有期待,有无奈,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
历澜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失望,但很快被某种坚定的情绪取代。
他没有再问,而是缓缓低下头,在桑义惊讶的目光中,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很轻,很短暂,像羽毛拂过,一触即离。
桑义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历澜近在咫尺的脸。
历澜退开一步,看着桑义呆愣的样子,语气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知道我这次回去之后,意味着什么吗?”
桑义回过神,脸颊发烫,心脏狂跳,下意识地问:“什么?”
历澜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意味着,我们再次站在了对立面。
我是战神基地的历澜,你是中心基地的桑义。
我们……是敌人了。”
桑义的心猛地一沉,刚才那点旖旎和慌乱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是啊,历澜是要回战神基地的。
而中心基地和战神基地的关系,虽然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也是竞争和防备居多。
这次历澜送他回来,或许只是个人行为,一旦回归各自的阵营……
他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嗯。”
代表我们是敌人了。
历澜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桑义看不懂的决绝和一丝隐藏极深的不舍。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重复道:“嗯,我们是两个对立面了。”
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再见。”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拉开车门,上车,发动引擎。
车子没有再停留,加速驶离,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烟尘。
桑义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传来细微的刺痛,却比不上心头那股莫名的钝痛。
不远处,虞也拉了拉云亦初的衣袖,小声说:“亦初哥,我感觉……桑义哥和那个历澜,不太对劲啊。”
云亦初看着桑义失魂落魄的背影,又看了看历澜离开的方向,撇了撇嘴,语气带着点过来人的笃定:“没事,那家伙死撑着呢,看着吧,现在装得一副冷酷无情、各为其主的样子,到时候老婆真跑了,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他才不信历澜对桑义没意思,那眼神,那举动,瞒不过他。
虞也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担忧地看着桑义。
云亦初收回目光,一把将还在担忧的虞也打横抱了起来,在他惊呼声中,大步朝基地里面走去,笑嘻嘻地说:“好啦,别管他们了!让他们自己折腾去!走咯,跟我媳妇儿回去睡觉咯!想死我了!”
虞也脸一红,在他怀里挣扎:“放我下来!谁、谁是你媳妇!我不是!”
云亦初才不管,抱着他笑得张扬:“你就是!我说是就是!”
另一边,中心基地深处,研究区域,地下室内。
江烬刚完成一轮数据记录,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一转身,就看到林尘正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背对着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不高兴”、“快来哄我”的低气压。
江烬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语气温和:“好了,别生气了。
我不是故意这么久不来看你的。”
林尘依旧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声音闷闷的,带着委屈:“哥哥,你好久没来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觉得我烦了?”
江烬心里一软,叹了口气,耐心解释:“怎么会不喜欢你?我前几天是出去做任务了,很危险,不能带你,任务一结束,我马上就回来看你了。”
林尘抬起头,露出一双湿漉漉、带着控诉的眼睛,之后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声音更委屈了:“那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我可以保护哥哥!我很厉害的!”
江烬被他抱得身体晃了晃,稳住身形,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带你一起去?你还记得你上次跟我出任务,做了什么吗?”
林尘身体僵了一下,埋在江烬肩头的脸微微侧了侧,似乎在回忆,然后小声嘟囔:“……不记得了。”
江烬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他从身上扒拉下来一点,看着他的眼睛,提醒道:“上次,我们目标是抓一个五阶的变异丧尸,要活的,做研究样本。
结果那丧尸在反抗的时候,不小心抓伤了我的胳膊。”
林尘一听“抓伤”,眼神瞬间变了,原本的委屈和无辜迅速被一种冰冷的戾气取代,他盯着江烬的手臂,声音都冷了下来:“它敢伤你?”
江烬看着他这变脸速度,心里更无奈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然后你呢?你干了什么?”
林尘想了想,似乎想起来了,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理直气壮地说:“谁让它伤你了!长得那么丑还敢碰我哥哥!我就……稍微教训了它一下。”
他说得轻描淡写。
江烬:“……” 稍微教训一下?
那个被基地评估为极度危险、费了好大劲才困住的五阶变异丧尸,被林尘徒手撕成了两半,碎片拼都拼不起来,彻底失去了研究价值。
从那以后,基地高层就严禁江烬再带林尘出类似的需要“活体样本”的任务了。
林尘看江烬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又凑过来,用脸颊蹭了蹭江烬的颈窝,声音放软,带着讨好:“哥哥,别生气了嘛……下次,下次我保证不撕它,我就把它打残,留一口气给你研究,好不好?”
江烬看着他这副又乖又狠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只能再次揉乱他的头发:“没有下次了。
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帮我整理数据和照顾那些实验体,就是最大的帮忙了,知道吗?”
林尘撇撇嘴,但还是乖乖点头:“哦,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