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从指缝间悄然溜走。
当初在婴儿床里皱巴巴的小团子柏清辞，已经会摇摇晃晃地走路。
而柏知予，也已悄然褪去青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初三那年的夏天，顾念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本市最好的高中重点班，离开了她们共同的初中校园。
柏知予站在校门口。
看着顾念穿着新学校的制服裙，和同学说笑着离开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但她没有让这份空落持续太久。
回到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
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计划表。
她找到了星沉浦，平静地陈述了自己的决定：
“妈妈，我想跳级。我想在一年内，学完初中剩下的课程，参加中考，考进顾念姐姐的高中，最好...能进她的班级。”
星沉浦当时正在书房处理文件，闻言抬起头，看着女儿。
少女的眼神清澈而执着，里面燃烧着火焰。
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质疑“能不能”。
只是沉默地看了女儿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需要什么资源，找阿月。有困难，告诉我。”
于是，接下来的一年，成了柏知予人生中最为拼搏的一段时光。
她放弃了几乎所有的娱乐和社交。
家庭教师轮番上阵，星沉浦和柏锦为她提供了最优越安静的学习环境。
一年后，柏知予以令人瞠目的高分，成功考入顾念所在的高中。
并且凭借出色的综合素质，经过特别评估，直接进入了顾念所在的重点班。
在新学期开学那天。
她穿着合身的新校服，背着书包，走到顾念旁边的空位坐下。
“顾念姐姐，又见面了。”
她看到顾念那双眼睛掀起了明显的波澜。
高中生活忙碌而充实。
柏知予跳级生的身份和显赫的家世起初引来不少关注和议论。
但她很快用出色的成绩赢得了认可。
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和顾念的距离，不远不近。
一起讨论难题，一起参加社团活动，偶尔分享午餐。
周末时如果顾念去市图书馆，她也总会“巧合”地出现。
柏知予能感觉到，顾念知道她的心思，或许从初中那次含蓄的邀约就有所察觉，但顾念的回应始终是克制的。
她是顾清的女儿，理智和审慎几乎刻在骨子里。
柏知予并不气馁。
她只是持续地释放着自己的善意、才华和那份爱慕。
她记得顾念喜欢的作者，会“偶然”买到绝版的书送她。
知道顾念胃不好，会在课间默默泡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放在她桌上。
时光在书页翻动和笔尖沙沙声中流淌，转眼到了高三。
深秋已过，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
柏知予收拾好书包，看向旁边正在拉上书包拉链的顾念。
顾念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牛角扣大衣，围着红色的羊毛围巾，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顾念姐姐，”柏知予开口，“一起走吧？雪天路滑。”
顾念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下教学楼台阶，融入放学的人流。
雪花落在她们的头发、肩头，迅速融化或积下薄薄一层。
通往校门的林荫道两旁，路灯已经亮起。
周围是同学们兴奋的喧闹，踩雪的咯吱声。
但她们之间，却奇异的安静。
走到一棵叶子早已落尽的梧桐树下时，柏知予忽然停下了脚步。
顾念也跟着停下，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她。
柏知予抬起头，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又迅速融化。
“顾念。”她第一次，没有叫“姐姐”。
顾念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她看着柏知予，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再掩饰的情感，预感到有什么要发生了。
“从初一开始，我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你，你帮我够到了最高那层书架上的书，我就觉得，这个学姐好温柔，好厉害。”
柏知予的声音很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的紧张，“后来，知道你和我同路，知道我妈妈...和你爸爸之间的一些事，我一度很忐忑，怕你会因此讨厌我，疏远我。”
顾念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呼吸微微屏住。
“但是你没有。你一直对我很好，像真正的姐姐一样。可我对你的感情，早就不是对姐姐的喜欢了。”
柏知予深吸了一口空气，雪花落进她的脖颈，带来一丝凉意，却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我想追上你的脚步，所以拼命学习跳级；我想了解你的世界，所以去读你喜欢的书，参加你所在的社团。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所以珍惜每一次和你同路、交谈的机会。”
她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郑重，“我知道我年纪还小，知道我们两家的情况有些...复杂。我也知道，高考在即，我们都有很重要的目标要去实现。”
她上前一步，距离顾念更近了一些，近到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的影子。
“顾念，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冲动，是思考了很久很久，用尽全力奔跑靠近之后，更加确定的心意。”
柏知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念，那双继承了星沉浦深邃和柏锦柔美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毫无保留的真诚。
“我不要求你现在就回应我什么，更不会用任何事打扰你备考。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不想再把它藏在‘学妹’和‘旧识’的身份后面。”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哽咽，“如果...如果你觉得困扰，或者根本对我没有那种感觉，我可以退回原来的位置，绝不会纠缠。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
“如果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或者，不讨厌我的靠近，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可不可以，在不妨碍我们各自前程的前提下，让我以‘喜欢你的人’这个身份，待在你身边？哪怕只是...偶尔牵牵手，像现在这样一起看看雪？”
说完，她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时间仿佛凝固了。
顾念怔怔地看着她。
她想起初中时那个和自己说话会脸红的女孩。
想起她跳级成功后，站在自己面前时眼中的光彩。
想起这两年多来，她那些无处不在的体贴与陪伴。
想起父亲偶尔提起“星沉浦那个女儿”时，语气中那难以捉摸的复杂，以及自己想要反驳和维护的冲动...
原来，有些种子，早已在不经意间埋下，悄然生根发芽。
顾念沉默了许久。
久到柏知予的心一点点下沉。
然后，她看到顾念缓缓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顾念抬起手，似乎有些犹豫。
但最终还是轻轻握住了柏知予的手。
柏知予的手很凉，顾念的手温暖干燥。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是被细微的电流击中，同时颤了一下。
“高三...不能分心。”顾念的声音有些低，但仔细听，能辨出紧绷和...温柔，“一起努力，考上理想的大学。”
她没有直接说“我也喜欢你”，但那个点头，已然是最好的答案。
柏知予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巨大的喜悦将她淹没，她反手紧紧握住了顾念的手，用力点头。
“嗯！一起努力！”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顾念看着她哭花的脸，嘴角也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弧度。
她伸出另一只手，用指尖轻轻拂去柏知予脸上的泪痕和雪花。
“走吧，雪大了。”她轻声说，却没有松开牵着的手。
“好。”柏知予用力点头，紧紧回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