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市区,夜晚的拥堵已缓解许多。
路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粥铺时,张予曦瞥了一眼招牌,想起他胃似乎不太好,经常饮食不规律。
“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去?你飞机上肯定没吃好。”她问。
毕雯珺看了看那家亮着温暖灯光的粥铺,点了点头:“好。”
这个时间,粥铺里客人寥寥,他们选了个最里面的卡座。
毕雯珺点了一份生滚鱼片粥和几样清淡小菜,张予曦只要了一小碗红豆沙。
粥很快上来,热气腾腾,米香混合着鱼片的鲜美。
毕雯珺吃得很慢,但看得出是饿了。
张予曦小口舀着红豆沙,偶尔看他一眼。
在这样市井的、充满烟火气的小店里,他褪去了舞台和镜头前的光环,也暂时卸下了音乐人工作时的极致专注,只是一个长途飞行后、安静吃粥的英俊男人,带着一身风尘和淡淡的疲惫。
“宣传期还剩多久?”她问。
“下个月底,最后几场签售和一个小型音乐会,就差不多了。”毕雯珺回答,夹了一筷子凉拌黄瓜。
“那之后呢?休息?”
“嗯,休整一段时间。然后……”他顿了顿,“可能开始筹备生日演唱会,或者做点别的。”
他没有具体说“别的”是什么,但张予曦猜想,或许是与更多音乐人的合作,或许是尝试新的音乐风格,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沉淀、吸收、等待下一次灵感的迸发。
他总有自己的节奏。
“你呢?短剧什么时候开机?”他反问。
“下个月中,最近在最后敲定演员和主创团队,挺磨人的。”张予曦说起这个,眼睛却亮了起来,“不过看着一个想法一点点变成可以执行的东西,感觉挺奇妙的。”
“导演定了?”
“定了,一个很有想法的年轻导演,之前拍独立电影的,这是第一次接触商业短剧,碰撞挺多,但方向一致。”
毕雯珺认真听着,偶尔问一句关键问题。
他对她工作细节的了解程度,让张予曦有些惊讶,也感到被尊重。
吃完粥,身体暖了起来,倦意似乎也驱散了些。
重新回到车上,距离家已经不远。
“明天什么安排?”张予曦问。
“上午补觉,下午棚里有几个采访。”毕雯珺看了看时间,“你呢?”
“上午有个演员试镜,下午和导演编剧开剧本会。”张予曦说,“那……你好好休息。”
车子停在他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安静,空旷,只有惨白的灯光和水泥立柱投下的长长阴影。
毕雯珺没有立刻下车。他侧过身,看向张予曦。
车厢内光线昏暗,他的轮廓有些模糊,但眼神却亮得清晰。
“张予曦。”他叫她的名字。
“嗯?”她转过头。
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颊边一缕不听话的碎发,将它们别到耳后。
动作自然而然,指尖擦过她耳廓的皮肤,带来熟悉的、细微的战栗。
“这段时间,辛苦了。”他低声说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是指她新项目的筹备,还是指他忙碌宣传期里她的等待。
张予曦的心像被温水浸过,柔软一片。她摇摇头:“你也辛苦。”
他的手指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停留在她耳后,拇指指腹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她耳垂下方那块细腻的皮肤。
目光沉沉地锁住她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她熟悉又每每令她心悸的深沉情愫。
空气变得粘稠而滚烫。
停车场远处传来车辆驶入的微弱声响,更衬得此处的寂静仿佛有了实质的重量。
他缓缓靠近。
张予曦没有躲闪,甚至微微仰起了脸,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料中的亲吻并没有落下。他的唇在距离她只有毫厘之遥时停住,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鼻尖和唇瓣。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机场气息、粥铺烟火和他本身清爽味道的复杂气味。
他就这样悬停着,仿佛在享受这极度亲昵却又极度克制的瞬间,也仿佛在用最后的意志力,对抗着什么。
张予曦睫毛轻颤,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翻涌着激烈情绪却强行压抑的眸子。
“毕雯珺……”她轻声呢喃,像是催促,又像是疑惑。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波涛似乎被强行按捺下去一些。
他极轻、极快地,在她唇上印下一个一触即分的吻,如蜻蜓点水,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然后,他退开,手指最后在她耳后轻轻捏了一下,随即松开,转身,干脆利落地推开车门。
“路上小心。”他站在车外,看着她,声音恢复了平稳,“到了说。”
“……好。”张予曦感觉自己的脸颊和嘴唇都在发烫,心跳快得不像话。
他关上车门,对她摆了摆手,然后转身,步伐稳健地走向电梯间。
背影挺直,很快消失在拐角。
张予曦在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心跳渐渐平复。
唇上那个短暂却滚烫的触感,和他最后那个强行克制的眼神,在脑海里反复回放。
他总是这样。在每一个可能越界的时刻,为自己,也为她,拉起一道防线。
不是不爱,不是不想,而是太珍惜,珍惜到不愿意在任何仓促、疲惫、或者不够完美的时刻,去定义或推进。
他要给彼此的,是绝对的清醒和郑重。
而这种克制本身,比任何放纵的热情,都更让她感受到那份感情的重量与纯度。
春夜的风从车窗涌入,带着不知名花朵的浅淡香气。
城市在夜色中沉睡,而有些人,却在各自的轨道上清醒地前行,怀揣着对未来的期许,和对彼此沉静如海的深情。
他们的春天,或许没有繁花似锦的轰轰烈烈,却有着细水长流的扎实滋养,和静待盛放的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