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君带着我回到生产部,我在生产部百无聊赖地呆了一会儿。在这无聊中,我又去观察旁边的毕志辉画图,他时不时白我一眼,好像我在打扰他做事情一样。正当我致力于搅乱毕志辉做事情时,人事部的方沁兰,带着我的员工卡过来。
“郭夏炎,这是你的员工卡,请签收。”
“好的。”我签下名字,方沁兰收回表格,离开。
我看员工拿到了,也不想整天呆在一帮一天都不说一句话的人堆里,于是拿着我的卡,就跟着方沁兰前后脚地离开。
我来到楼梯间正好遇上等电梯的方沁兰。她拘谨地看着电梯门,眼神闪烁地瞥看我。
“你要去哪里?”她有点不利索地问我。
我对她礼貌地微笑说:“销售部。”
“销售部要乘低层电梯,这人事部和生产部都是中层,不能直达销售部的。”她熟悉地说出公司的分层情况给我听。我还以为除了40层以上的要乘另外的电梯,原来,还有高中低层之分。
“那我该如何去销售部。”
她如背书般地说:“你可以乘电梯直接到一楼换低层电梯,也可以乘中层电梯,到21层往下走两层,到19楼的低层电梯。”
“为什么走两层啊,20层空着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白了我一眼,说:“那是防火层。”
我尴尬地说:“防火层,我知道啊,考考你而已。”
“你分明就不知道。”我们进电梯,她一进来就按了21层。
我看了她的举动,说:“人事部不在21层啊!”
“怕你迷路,我带你去销售部吧!”
我感谢说:“小兰,你人真好。”
小兰腼腆地笑了笑,刚刚拘谨的神态,放松了许多。
她说:“你去销售部,干什么?”
“认识一下新同事,和同事们联络一下感情啊!”
“哦!”我们出了电梯门,她带着我穿过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装修的的20层,来到19层的电梯间。
“这里就是低层电梯了。”
“谢了,小兰,加个微信,有空请你吃东西。”
她默默地调了个好友码出来。
我扫了扫。
“那,我回去了。”她走进楼梯间,“哒哒哒”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乘坐电梯,来到销售部。只见里面,好多卡座都是空着。这样来看这些空着卡座上的人应该是励总带出去的两个团队。除了空着的位置,还有不少人正坐着,看来销售部是不止两组人啊。
我敲了敲门,一个工作中的男青年抬头望过来,他看到我,欢快地走出来,说:“你好,你,有什么事吗?”这干销售的就是和干生产的不同,看人家多有礼数。哪得像那帮木头,坐一整天不说一句话的,我都快憋死了。
“我是郭夏炎,夏日炎炎,新来的董事长特助。我和你们总监,约见面的,不知道,他在吗?”
他打量我一下,热情地说:“励总不在,他带队出去了,要不你进来坐坐。”
我疑惑地说:“他的特助,也不在吗?”
“也跟着出去了,你们约了几点的啊?”
“就这个点。”
“这样啊,要不,我问问,念哥。”念哥,励总的特助?
“不用了,我看他们都挺忙的,我可以等等。”
“那,你进来坐坐吧!”
我客套地说:“不打搅吗?”
“不打搅。”他领我到会客区的沙发,好客地倒了杯水给我。
“我还有些事要忙,要不你在这里等等。”
“没问题。你忙吧!”
他走后,我观察销售部。这里的卡座私人物品比生产部的多得多,每个卡座都有一张午睡床,还有零食,绿植。有些还有和男朋友的贴纸照,俨然像把家搬过来一样。我端着水杯到茶水间,打算添水。集团已经有偌大得饭堂,这还要购置微波炉、榨汁机、咖啡机和冰箱。挂在墙上橱柜里面还隐约看到方便面、香肠、茶罐和咖啡粉罐。我不知道冰箱里面有什么,但我敢肯定里面塞满了东西。
看过他们的茶水间,我回到等候区,销售部有两组出去做展销,剩下的人,一部分在开会,一部分在埋头工作。这次去展销会应该不会随便带两组出去,恐怕是业绩好的那两组。这样推测的话,励总管理的部门是设置了奖罚机制鼓励组间竞争。
我环顾四周,还是对在会议室里开会的那些人比较感兴趣。我端着纸杯,走到会议室门前,看他们听得挺认真的好像挺有趣的,我试着推门,没有锁上。我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到角落一个位置坐上。台上一个员工正在分享他一些近期的销售案例,以及他对于这些案例的理解、应对策略、归纳总结销售技巧。然后台下员工提出质疑、批判、辩论。看得出这是一个头脑风暴。
他们的分享也是做的挺用心的,不像敷衍了事,走形式主义,每个人都有案例,有分析,有对策。下面的同事也听得挺认真,有的没的都在挑刺。
一个人走上台拿着话筒说:“还有没有同事,没有分享的。”台下没有人应和,看来这个头脑风暴也差不多结束了,那在台上的人望向我,说,“刚刚进来的同事,你好像没有分享。”我,怎么提到我,我是来套料的,不是来供料的。
“我来的时候有点匆忙,没来得及准备。”
“随便说说,也可以。”在场的都鼓起掌来。什么鬼,认识我吗?这就鼓掌啦!
“那我就随便,说说,说得不好,别介意啊!”我上台拿话筒。
“喂喂”我习惯性地试了试话筒的音量,调整好音量后,我指向一位帅气的同事,说:“不好意思,我是新来的同事,请问这位男同事,你叫什么名字?”
“陈长冬。”
“哦,你要多多学习,争取学东。”我顿了顿,说,“我们有时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啊,譬如,励总打开办公室门,说:‘长冬,你过来一下’,那肯定全办公室的人都会望向他,就是现在这样子。”我顿了顿,说,“但如果呼唤长冬的人是我,可能大家就不一定会听得到。”我顿了顿,继续说:“再譬如,在菜市场里,很吵,很多人在叫价,你肯定只会听到免费。”顿了顿,说:“是的,免费确实挺吸引的。”我顿了顿,说,“这种在嘈杂环境中,只听到自己喜欢听的情况,我们称‘鸡尾酒会效应’。同样的,我们在做销售时其实也可以用到这种效应的,譬如,一个女子她到4S店买车,一个热情得销售员,纯熟地向她背书,一秒提速多少,一公里耗油多少,发动机是几缸。她很傲娇爱答不理,对吧。没用,她不爱听,所以这单买卖就黄了。但如果他对一个男的这样说就很好。那么对女性客户要怎么说,你可以说,我有八百种颜色任你选,全自动波棍,一上手就带你飞,是不是听着都心动。”顿了顿,说,“那么结婚的女人呢,后车厢特别宽敞,避震特别好。”顿了顿,说:“结了婚的男人呢,车门特别抗踢。谢谢,谢谢大家。”我半鞠躬。
刚刚那个要我上台讲话的人说:“精彩,实在精彩,这位同事请留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是郭夏炎,夏日炎炎。”
他恍悟地说:“郭夏炎,董事长特助。”
“嗯,昨天刚来,今天跑过来凑热闹,别见怪啊!”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我们还希望,董特助,多谢来指导指导我们,”他说着看向台下的同事,喊,“对吧!”
大伙说:“对。”
“不敢,我这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大家才是大牛,我是来偷师的。”
他恭维地说:“太谦虚了,要不,董特助,再说两句。”
“不了,大家都挺忙的,我就不叨扰大家时间,还是交给组长你吧!”
“好的,谢谢董特助今天莅临我们的会议,大家鼓掌。”在组长鼓动下,台下掌声纷纷。
我回到座位,组长说了几句就散会了,好几个同事过来要我的微信,虚荣心作祟,只好加上。
出会议时,组长还招待我到茶水间吃吃喝喝的。尝了几款小点心,喝了几口茶。
中午,我和销售部的同事一起吃午饭。从他们口中了解到励总是个怎样的人。
在他们的描述里,励总是一个玩得开的人,玩世不恭的那种,灯红酒绿,走马观花,交际能力特好。现在恩邦很多宴会的场合都由励总出席,只有特别重大的郑董才加进来,像展销会、商务洽谈等等,励总都亲自上场。而且励总对下属也挺好,销售部的茶水间就是他争取的,还有很多福利都是只有他们三个部门有。嗯,听起来就是鸡腿和棒子的政策。不管他是演戏还是真的,都做得挺好。比那些只会棒子的好多了。
吃完饭,我回到生产部。
陈思君看了我,拉我到露台,笑意盈盈地说:“听说,你去销售部围观了,还说了一场有声有色的脱口秀啊!”
“同事联谊一下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们联谊一下?”
“你看你们,我说出来,都怕自己会冷场。”
“呵呵。”陈思君,说,“你先歇一会吧!下午两点半,我们去画廊。”
“行。”
中午,我伏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耳边传来某人在劈里啪啦地敲键盘,她不知道自己很影响同事休息的吗。其他人怎么没人告诉她中午不要这么敲键盘的。
下午,陈思君领我到安总丈夫的画廊,然后就自己一个回公司。这地也真不好找,在一个旮旯里面,四周都是弄堂,特别安静,人烟稀少。我走进去,前台一个接待小姐姐对我说。“你好!”然后就没有了。我想,艺术品不同于普通商品。可能在买衣服的时候,人家会不断向你说他们的商品有多好,款式多种多样,价格适中,用料上乘。但艺术品不同,价格不菲,少衣服也不能拿它来穿的,看它的人,要买的买,不买的怎么推销都不会买,所以一个简单的问候,保持礼节而克制,就非常有礼数。
不过,又或许这个小姐姐以为这个突然走进来的人是一个误打误撞的游客,看到正好有个画廊,想进来装装有文化的样子而已。
我看了一圈,确实没看得出个什么东西来,就是看着挺压抑的,可能我的鉴赏眼光实在不行。我这次来是为了见安总的丈夫的,并不真的想看画,这没有见到安总丈夫,我就很纳闷,于是我没事找事。
“不好意思,我能拍视频吗?”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画廊不允许拍照,拍视频的。”
“我到这里出差,只是想拍点东西,给家里人看,不是商业用的。”
“不好意思。”
“这样好不好,画廊也不是什么公司要硬性规定的,不如你叫你们老师出来,我们谈谈好不好,我真的挺想拍给我家人看的。”
“你家人?!”
“就是,我,我女朋友!她特别文艺的,特喜欢画画,就是现在不画了。”她文艺吗?她特文艺的,我自己都说服自己了。
她思忖了一下,说:“你等一下吧!”说完她推开一扇隐秘的门走进一个间隔间。不是她推开那扇门,我都不知道那里是一堵门,这也隐藏得太深了吧。
我等了一会儿,小姐姐先走出来,接着就是一个男人。他身高一米七八左右,穿一身米白宽松的棉麻休闲服,上面蘸有点点颜料,手上都遍布颜料。他留着中等长度的头发,头发没有怎么打理,就自然地散着,还留着唏嘘的胡须,整个脸给人的感觉是阴郁散漫。
“你好。”他走过来,说。他就一个问候,然后就没有了,还一期盼脸等我说话的样子。
“你好,我,我就是想拍点东西给女朋友看看。”
“哦。”他轻声应一下。我最怕就是社恐的人,基本上你说一大串话,他一个字把你堵死。“哦”是什么意思,可以还是不可以啊。
他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画墙,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然后他又无端端回过神说:“肖洁,你来介绍。”
“哦,好的老师。”看得出她也有点惊讶。但我不是真的来看画的,我对画作一窍不通,什么毕加索,莫奈,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想表达什么,连他们的名字都是百度的。
肖洁,声情并茂地不知所云。不知所云,是我真的不知道她说什么,不是她在乱说。反正她说的,每个字我都知道,但连起来,就一脸懵。我尴尬不失礼貌地点了点头,还要装着自己听得明白,说啊哦呃。
“你可以拍的。”他忽然说。
我也配合举起手机,拍画,婷婷你应该欣赏得了吧,反正我是一句都听不明白。
虽然,我不太明白,他的画想表达什么,但听肖洁的介绍,应该是从画作的绘画时间说的。色彩开始是冷色调,慢慢冷色调中带着压抑的深色调,接着是以阴郁的色调为主。说到近期的有一副,在阴郁中透着一抹不经意的暖色,这暖色好像落笔很随意,就好像,调色时挤颜料不小心挤到画布上,他用其他颜色去掩盖,去掩盖不住的模样。然而这抹暖色给我的感觉是小心轻放,呵护备至。
“你喜欢这幅画?”他忽然走过来,眼睛带着光说。
“嗯,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比其他的顺眼一些。”其他,我看都压抑得很,有种乌云盖天,只有这副还看得过去。
“这副,他们看一眼就走过。他们怎么说。”他转头看向肖洁说。
“那抹暖色,破坏了整幅画的基调。”肖洁说,“这还是说得好听一点的。最难听的是,把这幅画藏起来吧,别展出,免得影响其他画销情。”
“你喜欢,就拿去吧,反正在这里也是影响销情的。”
“老师?!”肖洁目瞪口呆地说。
我也好吃惊啊,成名画家一幅画多少钱啊,他怎么说送就送,而且还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陌生人。
“不是,我受不起,真受不起。”这得要还多大的人情啊。
“有的人谈钱,有的人谈情。”
“我看我是两个都谈不上!真的受不起。”说出这话,我有点不安。
“肖洁打包吧!”他叹息一下就要走进间隔。
“老师?”肖洁还是一面错愕。
这成名画家送画,出于礼貌,是不是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于是我说:“我叫郭夏炎,夏日炎炎。”
“段随。希望你女朋友能再拿起画笔。”天啊,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婷婷,最好你真的喜欢画画,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人家。
肖洁,一边打包,一边说:“你是来骗画的吧!”姐姐,我要骗画,也不骗这一幅啊,根据画作的色调分布,以阴郁色调最多,我随便选一幅不好,偏要选这幅吗?但我又真的进退两难,要是收下,这么大的礼,我都不知道怎么还,说不收,他分明觉得我是知音,送我画,是感慨知遇。
“我要是来骗画的,都好过一些。”我看着这画很是头疼。
肖洁看了看我,把画递过来,说:“拿着吧,希望你女朋友喜欢。”婷婷,我再说一遍,你最好喜欢画画。
“谢谢!”我拿着画筒走出画廊。
“欢迎下次再来。”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都不知道还敢不敢再来。
我提着画,回到恩邦。
我看着画发愁说:“陈思君,有什么地方,能放贵重物品的吗?”
陈思君看了看,我带回来的画筒,说:“哇,你干什么,套料而已,这么下血本买画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的报酬都不够段老师的一幅画啊。”
“呵呵,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能看看吗?”我还没说能不能,她就自动自觉地打开画筒,拿出来看了。
“你真的老实不客气啊!”
陈思君没有理会我,说:“这确实是段老师的风格,就是那一抹暖色,破坏了,卖不了多少钱。”
“想不到,你还懂艺术品啊。”
“我不懂的,就是说说,让你好过一些而已。”她说着把画卷起,放回画筒,说,“这画先放我这里吧!”
“段老师,真的人如其名,那么随意的。“我很是苦恼。
“段老师,我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你怎么骗人家送画给你的?”
“我只是多看这幅画几眼,他就说送了,推都推不的。”
陈思君看我可怜,还不忘落井下石地说:“看来,我也要去段老师的画廊,盯幅画,比我打工还容易赚钱。”
“呵呵!”我白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