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锋只持续了半个时辰。
五十万骑兵像一把梳子,从北到南,把整个营地梳了一遍。
然后他们不停留,不回头,收拾队伍,继续向南奔驰。
留下的是遍地尸体、燃烧的废墟、和彻底崩溃的三百万大军。
粮草没了,器械毁了,指挥体系被打碎。
玩家们四散逃窜,Npc士兵群龙无首。阿育王二世被亲兵架着逃出十里,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火海,一口血喷出来,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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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马拉雅西麓,某处无名山峰。
山很高,雪很厚。
诸葛亮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双眼无神,望着山下——那里,六国联军的营地连绵不绝,篝火像星河一样铺满谷地。
三十万人,现在还剩不到八万。
而且饿着。
龙且最后一次送来粮食是七天前。
之后百乘和贵霜的骑兵发了疯似的围追堵截,那支二十万的骑兵队伍被死死拖在西南方向的山区里,自身难保。
山上的存粮三天前就吃完了。
士兵们开始挖草根,扒树皮,甚至有人抓雪地里的老鼠。
昨天,有三个Npc士兵饿晕后,再也没醒来。
“丞相。”
张辽走过来。
他甲胄上全是血污和冰碴,脸上添了几道新疤,嘴唇干裂发白。
但他腰杆还直着,眼神还锐利。
“文远。”诸葛亮转过身。
“山下情况如何?”
“又攻了一次,被赢华将军打退了。”张辽顿了顿。
“但敌军在谷口增兵了,看样子是想彻底封死我们。”
诸葛亮沉默。他望向营地方向——那里,士兵们蜷缩在岩石背风处,很多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有人把雪捏成团,塞进嘴里,靠那点冰凉湿润喉咙。
“丞相。”张辽声音低沉。
“撤吧。我军已经尽力了,至少击杀了五倍以上的敌军。”他抬头,看着诸葛亮。
“该走了,再不走……没机会了。”
旁边几个将领也围过来。
高顺、乐进、徐晃,个个身上带伤,眼中都是血丝。
他们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都一样。
诸葛亮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掠过。
他看见高顺左臂用布条草草捆着,血渗出来,冻成了暗红的冰。
看见乐进脸上那道从眉骨到下巴的伤疤,皮肉外翻,还没结痂。看见徐晃的刀已经砍出了十几个缺口。
他缓缓点头。
“可惜啊。”他声音很轻,像叹息,
“最终仍是没能将敌军击溃……就差一点。”
他望向山下那片连绵的篝火,眼中第一次露出疲惫。
“若有百万大军,何至于此。”
说完,他转身往山下走。
脚步有些踉跄,羽扇拖在雪地里,划出一道浅浅的痕。
走了几步,他停下,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临时营地——那些还活着的士兵,那些睁着眼睛看他的人。
他眼睛红了。
赢华和张辽一左一右护着他,往山背面撤退。
那里有条隐秘的小路,是几天前斥候发现的,通往西南方向的河谷。
留下的士兵没有跟来。
他们知道跟不了——没有马,没有粮,走不出这片雪山。
他们只是坐在那儿,默默看着主帅的背影消失在岩石后面。
有人开始磨刀。
刀已经很钝了,在石头上磨,发出沙沙的声音。
诸葛亮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在育阿城,他接了韩信的摊子,被迫放弃三十万守军。
现在,他又要丢下几万士兵。
“如果换做大将军……”他喃喃自语,声音散在风里。
“是否会处理得更好……”
没有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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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围比想象中顺利。
敌军主力都集中在正面,山背面只放了少量警戒部队。
赢华和张辽带着几百亲兵,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天亮时,他们冲出了包围圈,在预定地点与龙且汇合。
龙且的骑兵还剩十二万。
马瘦了,人疲了,但战意还在。
看见诸葛亮一行人,这个糙汉子眼眶都红了:“丞相!末将无能……”
“非将军之过。”诸葛亮摆手,声音嘶哑。
“粮草还有多少?”
“只够三天。”龙且低下头。
十二万骑兵,三天粮草。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西边是百乘国土,东边是喜马拉雅绝壁。
诸葛亮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恢复清明:“传令,全军向西。目标——百乘运粮队。”
这是唯一的路。抢粮,活下去,再图后计。
命令刚传下去,一匹快马从东边奔来。
马上骑手是汉人打扮,铠甲破烂,但脸上有光。
他冲到近前,滚鞍下马,单膝跪地:
“丞相!高览将军派我来报——援兵来了!主公来了!”
诸葛亮身子晃了晃,龙且一把扶住他。
“你说什么?”诸葛亮声音发颤。
“敌军后方,来了几十万骑兵!我亲眼看见了主公的鬼骑兵,已经杀进敌军阵内!”骑手指着东边,激动得语无伦次。
“喜讯啊!天大的喜讯!”
周围将领全都愣住了,然后,狂喜涌上来。
龙且第一个跳起来,翻身上马,战刀出鞘:“传令!全军——反攻!”
十二万骑兵调转方向,朝着来路杀了回去。
诸葛亮被扶上马。他握着缰绳,手在抖。
是真的吗?还是绝望太久产生的幻觉?他不敢信。
直到他们冲回那片熟悉的谷地,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战场已经变了模样。
东边的地平线上,黑色的骑兵潮水般涌来。
鬼骑兵打头,后面跟着鲜卑人、西凉人,旌旗蔽日,马蹄声震天动地。
六国联军的后方彻底乱了。
那些原本在围攻山口的部队,被突如其来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鲜卑人像狼群一样散开,三五个一组,专门猎杀军官。
西凉骑兵结成锥形阵,一次次凿穿敌阵。鬼骑兵最凶,他们不砍人,专砍旗——敌军的大旗一面面倒下。
更远处,有一片更骇人的景象。
一百多头尸象在敌阵中横冲直撞。
它们不知疼痛,不知恐惧,撞开盾墙,踩扁步兵,象鼻甩过就能扫飞一片。
联军彻底崩溃了。
前有山口守军,后有数十万骑兵,侧翼还有尸象冲阵。
指挥体系瞬间瓦解,士兵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军官的呵斥被淹没在惨叫声中。
山上的南越守军也冲下来了。
他们饿得皮包骨头,可看见援军,不知哪来的力气,举着破刀烂枪往下冲。
两面夹击,联军彻底成了待宰的羔羊。
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骑兵在平原上来回奔驰,像收割麦子一样收割生命。
联军士兵成片倒下,有的试图抵抗,被马撞飞。
有的跪地求饶,被一刀斩首。
更多的只是跑,往山坳里跑,往树林里跑,往任何能藏身的地方跑。
诸葛亮愣在原地。
马其顿方阵,在尸象面前,就是个笑话。
要赢了吗?
苦苦支撑数月,每天看着士兵饿死冻死,一次次击退潮水般的进攻,以为就要死在这里——然后,援兵突然从天而降,敌军被杀的直接崩溃。
很不真实,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苦的梦,突然醒了。
“丞相!”
张辽策马过来,脸上全是血,却在笑:“主公终于来了!”
赢华也过来了,这个沉默的将领第一次笑得露出牙齿:“主公在那边!”
诸葛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为首那人骑着匹黑马,穿着暗金色的铠甲,没戴头盔,头发在风里飘。
是韩星河,他看见了诸葛亮,策马过来。
马蹄踏过尸体,踩过血泊,停在诸葛亮面前。
两人对视。
韩星河脸上有疲惫,有风霜,可眼睛很亮。
他看了诸葛亮许久,目光扫过他瘦削的脸颊、深陷的眼窝、和那身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鹤氅。
“孔明,辛苦了。”
诸葛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喉咙哽住了,手在抖,抖得厉害,想笑,可眼泪先流了下来。
不是悲伤的泪。
是一种太苦太苦之后,突然尝到一点甜,反而不知所措的茫然。
“主公……”
“臣……幸不辱命。”
韩星河跳下马,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手很重,拍得诸葛亮身子晃了晃。
“剩下的交给我。”韩星河说,转头看向山口方向。
“那里还有几百万人,但他们没粮了。”
“传令——封锁所有出路,我们不攻,只围。”
“我要让他们自己饿死在这雪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