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时候,西边的战场安静下来了。
不是那种死寂的安静——还有零星的厮杀声从山坳里传来,还有伤兵的呻吟在晨风里飘。
但大规模的战斗结束了。
平原上到处是尸体,横的竖的,叠的散的,血把雪地染成了大片大片的暗红色,像大地溃烂的伤口。
鲜卑骑兵在打扫战场,在尸体堆里翻找,看到还有气的就补一刀,看到值钱的就拽下来塞进怀里。
动作熟练,面无表情,像在收割庄稼。
山口这边,吃饱的南越士兵,正在搬运石头。
石头是从附近山坡滚下来的,大小不一,两个人抬一块大的,一个人抱一块小的。
石块堆在昨天还被联军猛攻的隘口,一层层垒上去,垒成一道新的墙。
墙不高,但厚,密密麻麻的石头挤在一起,缝隙用碎石子填满。
这堵墙不为了守,就为了堵死。
诸葛亮站在墙后,看着士兵们干活,他脸上有了点血色,眼窝还是深,但眼睛里有了光。
林俊豪在他旁边,用另一只手比划:“这下好了,堵死了,他们想撤都得爬山。”
“爬山也得饿死。”张玄从后面走过来。
“粮道断了,山上没吃的。”
他们望向东边——那里,联军的营地还在,但安静得反常。
炊烟稀稀拉拉的,昨天这个时候,那里该是成片的炊烟才对。
“饿他们几天。”
“三天之后,不用我们打,自己就垮了。”
正说着,西边传来马蹄声。
一队骑兵过来,打头的是几个玩家。
丁也、御龙、林俊豪,都是太平道早期的老人。
他们骑到近前,翻身下马,脚步轻快得很。
“老大在那边!”丁也指着营地中央。
几个人小跑过去。韩星河正在和诸葛亮说话,吕布、马超、张辽几个将领在旁边站着。
看见他们来,韩星河转过头,笑了。
“哟,都活着呢?”他打量他们,目光扫过丁也完好的铠甲,御龙锃亮的刀,林俊豪红润的脸。
“诸葛亮都瘦脱相了,你们几个倒好,不仅活着,还一个个生龙活虎的——”
“不会是打酱油了吧?”
林俊豪嘿嘿笑,挠挠头:“大哥,我们现在好歹是军团长,大业未成,怎么能轻易死去呢。”
“就是!”御龙接话,拍了拍胸脯。
“我们可没闲着,守左翼防线,打退了七次冲锋!”
丁也凑上前,眼睛放光:“老大威武!天降神兵啊!这波支援太及时了!你们是不知道,昨天我们差点就——”
“知道了知道了。”韩星河摆手,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赶紧清理残敌,把战场打扫干净。明天还要北上。”
“北上?”林俊豪一愣。
“老大你刚来就要走了吗?”
“不走不行。”韩星河望向北方。
“我来的时候遇到了贵霜的援军,三百万,刚从南境调过来。我只冲了一波,他们还有两百多万呢。明天再去冲一波,给他们来个回首掏。”
诸葛亮在一旁开口,声音还是哑的,但稳了许多:“先将路口堵死,如今有了粮草,将士们又能坚守些日子了。”
“稳妥为上。”
韩星河点头:“堵,堵死了,让他们爬山去。”
命令传下去。士兵们干得更卖力了,石头垒得飞快。
有人把联军丢弃的盾车、破损的辎重车也拖过来,堆在石头墙后面,浇上水——夜里会冻住,更结实。
为了这场胜利,仗打得太苦了。
现在终于看到尽头,每个人都憋着股劲,要把这条路彻底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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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营地里号角长鸣。
鲜卑骑兵集结完毕。
马喂饱了,人休息好了,刀磨快了。
韩星河骑在马上,扫视了一圈——吕布、马超、赵云、张辽、太史慈、赢华,该带的将领都带上了。
“龙且。”他点名。
“末将在!”龙且策马出列。
“你带二十万人留守,配合诸葛亮,守好山口,有情况随时通报。”
“遵命!”
韩星河又看向诸葛亮。
诸葛亮站在营前,背挺得直,两人对视一眼,没多说什么。
“出发。”
四十万骑兵开拔。
马蹄踏过平原,踏过昨天的战场,踏过已经开始发僵的尸体。
队伍向西,然后折向北,像一把黑色的弯刀,划了个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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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育王二世现在很痛苦。
不是伤口疼——左肩的伤已经包扎好了,是心里疼,像有只手在攥着他的心脏,攥得透不过气。
五天前,他带着三百万大军南下。
那是贵霜最精锐的第五圣殿军团,兵强马壮,粮草充足。
他意气风发,想着到了喜马拉雅,和联军主力会合,一举击溃南越军,立下不世之功。
然后皇城陷落的消息来了。
皇帝被俘,国库被劫,太子公主全成了俘虏。
天塌了。
他不得不下令回援,军心瞬间就散了,士兵茫然,行军拖拖拉拉。
然后就在那个该死的夜晚,五十万骑兵像鬼一样冒出来,把他的大军从头冲到尾。
三百万大军,一夜之间死伤过半。
粮草被烧,器械被毁,建制被打乱。
他带着残部逃出三十里,收拢败兵,清点人数——还剩两百万,但士气没了,魂没了。
更糟的是,刚稳住阵脚,探马又带来消息:皇帝陛下还在敌军手里,被押在喜马拉雅山口。
阿育王二世坐在临时帐篷里,看着地图,看了很久。
帐篷漏风,寒风灌进来,吹得油灯明明灭灭,几个将领站在下面,等着他下令。
“我们不能回皇城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陛下在敌军手中,回去也没用。”
“那……撤回国境?”一个将领小心翼翼地问。
阿育王二世摇头。他手指点在地图上标出的山口位置:“陛下在那里,如果我们撤了,陛下必死无疑。”
“传令全军,继续……向雪山进军。”
“大人!”有将领急了。
“我军新败,士气低落,粮草不足,如何再战?”
“那你说怎么办?”阿育王二世猛地拍案。
“看着陛下死?看着贵霜成为全天下的笑话?”
帐篷里沉默了。
次日,阿育王二世拼了命地整顿军队。
他亲自巡视每个营地,对士兵喊话,说皇帝在等我们,贵霜的荣耀在等我们。
有些士兵被鼓舞了,有些只是麻木地听着。
第四天,大军再次开拔,方向变成了东——喜马拉雅山口的方向。
队伍走得很慢,探马放出去五十里,生怕再被骑兵突袭。
就在这时候,西边地平线上出现了黑点。
先是几个,然后是一片,最后连成黑压压的潮水。
探马疯了一样冲回来,声音都变了调:“骑兵!又是骑兵!从西边来了!”
阿育王二世脑子嗡的一声。
距离还很远,但骑兵的速度太快,马蹄扬起的雪尘像一道移动的墙,朝着这边压过来。
“结阵!快结阵!”
晚了。
贵霜军队刚刚走进平原,队形拉得很长,前军后军脱节。
军官们吼着,鞭打着,想让士兵聚拢。
可很多人看到那片黑色潮水,腿就软了——五天前的噩梦,又来了。
鲜卑骑兵没有减速。
他们在冲锋中调整队形,最前面是一百头尸象。
那些死而复生的巨兽眼睛浑浊,皮肤腐烂,但力量大得可怕。
象背上坐着驭手——是韩星河用黄泉令控制的亡灵,不知恐惧,不知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