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被他满面的杀气吓得连退数步。
“殿下……臣……从未认为您软弱可欺!”
刘据心头的怒火不断往上蹿,压也压不住。
他对那段历史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夫人死了,武帝以皇后礼下葬,后世人称李夫人也为孝武皇后。
而正牌皇后卫子夫呢?
历史上的刘据起兵失败后外逃,卫子夫含恨自尽,临终前给武帝留下了一封自白书,细数了她和卫家是如何对武帝尽忠职守,一生荣辱与共,几十年的夫妻竟然换不回一个信任。
武帝看到这封信,只给了两个字的评价:贱人!
知道刘据是被人冤枉致死之后,又是建思子宫,又是什么望思归来台,却压根不给刘据一脉平反。
说白了,全是做给人看的。
他打心眼里就没看上卫家的人。
或者说太子与皇后!
刘据愤恨如狂!
现在的历史已经说不上历史了,他的存在已经让原本的发展脉络乱成一团。
“子长,你记住本宫这句话,母后受的委曲只有我这个儿子来帮她平反,其他人……全是狗屁!”
“大汉王朝只能有一个皇后,那就是卫子夫!”
他的声音近乎嘶吼……
司马迁就算再不懂事,也知道进退取舍,此时此地,他只有退避。
来到院中,田千秋用力推了他一把斥道,“子长,你疯了吗?”
司马迁不解道,“殿下所做之事明显就是有违人伦,我劝谏也不对?”
“对个屁!”
一直温文尔雅的张安世罕见地暴了粗口,瞪圆眼睛看着司马迁,“子长,写史论据你再怎么较真也不为过。可这是什么时候?殿下身处漩涡激流之中,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粉身碎骨,你我皆为殿下尾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司马迁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必须要规劝殿下,殿下必须是一位有道明君!”
他这样一说,本来还想张口的金不焕也不得不闭嘴了。
谁不希望自己辅佐的人是贤君之才,流芳千古呢?
“子寅,殿下最听你的话,你来说说,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金不焕目光微闪,“子长,”你这样做,如果面对的是君上,自然没错,可如果是可进可退的太子,怕是欠几分考虑。
司马迁一愣,“什么意思?请子寅兄明言!”
金不焕道,“殿下是仁义之人,如今境地已是进退两难。进则落人话柄,会说他弑君篡位;退则自身难保,连卫皇后都会牵连进来,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卫子夫被太子卫队护送回未英宫,是他亲眼所见,司马迁怎能不明白其中细理?
“我知道了!”
司马迁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太子正处在天人交战之中,武帝以皇后礼待李夫人,本身就把卫子夫放到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上,能让她和一个死人争夺皇后之位吗?
武帝这样安排本身的意味就非常明显,未央宫里的那个正牌皇后……啥也不是!
连带着所有卫家人,包括卫太子在内,在他眼里啥也不是!
这件事对于卫子夫来说,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伤害性极大,侮辱性更强!
刘据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卫子夫平反,能否成功,也是他研判历史是否在他手中的重要依据。
但是司马迁的反对,让他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端坐在秘室里,脑海里千头万绪,理不出个所以然。
“殿下……臣……错了!”
司马迁去而复返,跪在他面前俯首不语。
“错了?”
刘据苦笑道,“本宫正在想,错的人是不是我。”
“殿下言重了!”
司马迁连连摆手,“是臣鲁莽了!臣甘愿领罚!”
刘据懒得跟他辩论,挥手道,“本宫不怨你,出去吧!”
司马迁哭丧着脸回到上面,“完了!殿下不原谅我!”
金不焕笑道,“殿下不是不原谅你,是暂时不想理你。不过……依我之见,你倒是可以帮殿下做一些事,将功赎罪。”
几个人凑在一起,交头结耳一番之后,各自离去。
但是,静思中的刘据很快便被另一条消息惊到了。
司马迁因为顶撞了自己,被脱掉衣服绑在宫门外打鞭子呢。
这还了得?
司马迁虽然有点直脑筋,可他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正人君子,打谁也不能打他啊!
“殿下莫急!这是臣等安排的一出戏!”
金不焕和田千秋张安世三人把他拦住,道出了其中真相。
司马迁反对擅自拆坟,这对了解他的人来说再正常不过,而且司马迁经常往返于太子宫和博望苑,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之一,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如今这样的人犯错仍然被重处,看在他人眼中,自然意含不同。
司马迁在大太阳下跪了一整天,身上的鞭痕都开始经肿了,也没有人敢出来求情。
直到傍晚时分,卫子夫来了,总算把司马迁救了下来。
“据儿,你疯了吗?司马子长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待他?”
刘据把卫子夫让到正位坐下,陪笑道,“母后,您误会了!”然后便把金不焕等人订下的苦肉计讲了一遍,卫子夫皱眉道,“即便是想通过此事立威,也没有必要是司马子长。况且……”
她深思良久,试探着说道,“母后知你是为母后想,可是……母后并不在意李夫人是否皇后礼遇之事。”
“无论如何,她已是作古之人,无论名份如何,至少母后还活着!”
刘据真想告诉她,她的善念换不来任何东西,所有的付出都是徒劳的。
可是他实在说不出口。
那是她信仰的东西,他没有权利打破。
“母后,您可以不在乎名利,但是孩儿不能让您受委曲,此事必须办到底,任何人都不能改变儿臣的心意!”
卫子夫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你心意?可是如此一来……世人口中之你我,将是何等人样?”
刘据无所胃地摆手笑道,“母后,儿臣从不在乎后人如何评说,儿臣只看当下!”
卫子夫呆呆地看着他,良久才道,“据儿,你刚才生气的样子特别象你父皇!”
刘据:“母后,儿臣只相信一点,我的天命由我决定,与他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