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明高中的喧嚣与掌声渐渐沉淀,期末的兵荒马乱也终于画上句号。
日历悄然翻到了2005年的腊月二十几,间海市老城区的年味被湿冷的空气裹挟着,若有若无地飘荡在狭窄的巷弄里。
筒子楼的楼道愈发显得幽暗清冷,各家各户紧闭的门后,隐约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或锅碗瓢盆的碰撞,那是属于他人的团圆序曲。
对张既白而言,这个年,注定是孤寂的。穿越重生回来以后,他依旧只是一个人。
不过对此,他似乎早已经习惯。现今,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怎么好好支配,现在银行卡里的那五万块钱上。
五万块的启动资金,对现今的张既白来说,是沉甸甸的希望,也是必须精打细算的命脉。
dV设备的花费已经刨去了一小部分,未来艺考之路的开销、重庆之行的盘缠花费、未来的学费……每一分钱都像绷紧的弦。
但张既白心里清楚,要实现自己的那个光影之梦,一台属于自己的、能承载剪辑和后期工作的电脑,是迫在眉睫的“武器”。
他捏着卡里剩余的钱,再次走进了间海市略显陈旧的电脑城。空气中混杂着电子元件、塑料和灰尘的味道,嘈杂的装机报价声此起彼伏。
张既白没有过多犹豫,直接采购了一台在2005年的当下,堪称顶配的台式电脑。
电脑配备有一颗强劲的奔腾4处理器,一根512mb,在这个时代是堪称“海量”的内存,一块拥有独立显存的AtI显卡,一块容量在当下绝对算大的160Gb希捷硬盘,还有一台笨重的17寸纯平cRt显示器,色彩还原度非常的好。
为了安装后期可能需要的专业软件,他还特意选了当时最主流的windowsxp操作系统,而且还是正版的。
这笔开销不小,几乎是他预留资金的三分之一,但张既白付钱时,几乎没有犹豫,只有果断,因为他知道,该支出的东西,完全是不能省的。
电脑被他小心翼翼地搬回了筒子楼那个小小的房间。紧接着,是另一项关键工程:安装网络。
2005年,家庭宽带普及率远不如后世。张既白跑了几家运营商营业厅,最终选择了相对稳定的电信AdSL。
安装过程本身并不复杂,但对筒子楼的老旧线路是个考验。穿着蓝色工装的电信师傅扛着梯子,在楼道里爬上爬下,检查线路、安装分离器、调试那个发出吱吱拨号音的“猫”。
所幸一切都非常的顺利,张既白的老房子顺利通网。
礼貌的送别电信师傅以后,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浏览器,输入自己【待业青年】博客的地址。
页面加载的速度虽然远不及后世,但比起网吧那卡顿的体验,已是天壤之别。
看着自己的博客界面清晰地呈现在属于自己的屏幕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感和踏实感油然而生。
这台电脑,这条网线,就是他在间海市剩余的日子里,连接世界、汲取养分、打磨作品的作战室了。
年关将近,筒子楼里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邻居们忙着置办年货,门口贴上了红彤彤的春联和福字,楼道里飘荡着炸年货的香气和孩童的嬉闹。
然而,这一切热闹仿佛都与张既白隔着一层无形的膜。
他的“年货”,是书桌上堆积如山的电影理论书籍、拉片笔记,还有那台嗡嗡作响的新电脑。
除夕夜,万家灯火,鞭炮声此起彼伏,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春晚。张既白的小屋里,却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他的脸。
他自然只能一个人的守岁。
窗外是震耳欲聋的喧嚣,屋内是近乎凝固的寂静。
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漫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点开了qq。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个熟悉的丸子头头像跳动起来。
悲伤牙买加:新年快乐,追光同志!(一个放烟花的表情)
悲伤牙买加:外面鞭炮声好吵,耳朵要聋啦!你在干嘛?吃饺子没?(一个捂耳朵的表情)
张既白冰冷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仿佛抓住了一根温暖的稻草。
追光者:新年快乐,牙买加。(一个微笑的表情)
追光者:刚自己煮了点速冻饺子。外面…是挺吵的。你呢?
悲伤牙买加:我吃得也是饺子!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个拥抱的表情)我妈非要我陪她看春晚,看得我昏昏欲睡,偷偷溜回房间了。(一个偷笑的表情)
悲伤牙买加:你的新武器用着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拥有了全世界?(一个星星眼的表情)
提到电脑,张既白的精神微微一振。
追光者:嗯,感觉…很好。网速比网吧快多了,终于可以安心地看些在线资料,不用总跑网吧了。(一个奋斗的表情)
追光者:就是有点…太安静了。感觉外面的热闹都跟我没关系。
网络那头的顾含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张既白字里行间的那份孤寂。
悲伤牙买加:安静多好啊!正好适合搞创作!(一个握拳的表情)你看我,想安静还安静不了呢!我妈一会儿就会喊一嗓子……
悲伤牙买加:别想太多啦,追光!我们这叫…嗯…精神过年!(一个机智的表情)
悲伤牙买加:你知道吗?我把你的《间海东路》mV给我爸妈看了,我妈居然看哭了!说我唱得好,还问我那个导演朋友是不是很厉害!(一个害羞又得意的表情)
张既白看着屏幕上的字,嘴角不自觉地弯起。那份被认可、被遥远地连接着的感觉,驱散了些许寒意。
追光者:替我谢谢阿姨。(一个捂脸笑的表情)你唱得本来就好。
悲伤牙买加:对了,你现在在干嘛?
追光者:其实…我在看一些电影片段,在拉片。感觉有了自己的电脑,效率高多了。
悲伤牙买加:哇!这就是专业导演的觉悟吗?大年三十还在拉片!(一个膜拜的表情)快说说,在看什么?给我也熏陶熏陶!(一个搬小板凳的表情)
就这样,在震天的鞭炮声和电视里歌舞升平的背景音中,两个相隔千里的年轻人,隔着闪烁的屏幕,用文字和表情符号搭建起一个只属于他们的、温暖而安静的小天地。
他们聊着《间海东路》mV剪辑时遇到的趣事,比如何杰那个镜头的“神来之笔”,聊着顾含紧张的平电表演系初试准备,顾含抱怨的表示,台词都快把她的舌头念打结了!
还聊着张既白新看的电影片段和拉片心得,甚至聊起了对未来模糊又充满热忱的憧憬。
顾含活泼的话语像跳跃的篝火,不断驱散着张既白身边的孤寂寒气。
她分享备考的趣事和烦恼,张既白则分享他看到的影像世界。
没有客套的祝福,没有虚假的热闹,只有两个同样在追梦路上踽踽独行的灵魂,在岁末年初的寒夜里,用最质朴的方式互相取暖、互相打气。
悲伤牙买加:追光,你知道吗?虽然隔着屏幕,虽然外面吵得要命,但我觉得你那边…好像挺安静的,也挺亮的。有光。(一个微笑的表情)
张既白看着这句话,心头猛地一热。
他转头看向窗外,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此起彼伏地炸开,映亮了筒子楼斑驳的墙壁。而他的小屋里,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稳定的、专注的光芒。
追光者:嗯,我这里…有光。你那边也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
窗外的喧嚣仿佛渐渐远去。
张既白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电脑机箱,感受着内部元件运行时微弱的震动。
这台机器,这条网线,以及网络那端那个充满活力、理解他梦想的女孩,就是他这个孤独春节里,最真实、最温暖的“年味”。
和顾含结束聊天以后,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一个存着经典电影片段的文件夹,开始继续的拉片,今天的学习还没结束,他并不能休息。
这就是张既白重生回来的第一个除夕,孤独且目标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