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表哥你找到小斌了?他在哪里?”张成瑞连忙问道。
他是张敬嗣的长孙,走失的那个幼童就是他的亲弟弟张成斌。
“现在还不能确定,他现在在我这里,你马上过来一趟。”
“好,我现在就过去!”
戴春风挂上电话,重重的靠在椅背上,烦躁的搓了把脸。
张家对他是有大恩的,他戴春风向来是有恩必报。
可张家的幼孙有通敌卖国的嫌疑!
没有两全之法……
按了按铃,秘书王普臣走进来:“处座。”
“你去门口迎一下财政部的张科长,直接带到我这里来。”
“是!”王普臣答道。
他知道财政部的张成瑞,是自家戴处长的表弟,二人关系很好。
财政部离得很近,十多分钟张成瑞就在王普臣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张成瑞一进门就急不可耐的问道:“表哥,小斌在哪里?”
戴春风没立刻回答,对王普臣使了个眼色,王普臣会意,无声退出去,将门关严实。
“成瑞,坐。”戴春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人,是找到了一个,现在就在我这里。但……”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表弟,“事情恐怕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甚至很棘手。”
张成瑞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棘手?表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斌他……”
“我今天下午抓了个人,”戴春风打断他,语气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件公事,“在抓捕一个日本领事馆的资深间谍小林伸二时,意外发现与他有秘密接触的人,身上带着那块羊脂白玉牌。”
“玉牌?!”张成瑞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沿,眼睛瞪大,“是姑姑送给小斌的那块?刻着‘平安’二字,背面有暗记?”
戴春风点了点头:“东西对上了,但成瑞,人是活的,东西是死的。 和日本特务接头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
现在,我只问你,你能百分百确定,持有玉牌的人,就一定是当年走失的张成斌吗?会不会是玉牌流落出去,被他人利用?”
张成瑞被问得一愣,但寻找幼弟的执念瞬间压倒了疑虑:“表哥,我必须亲眼见他!如果是小斌,他身上有记号,左臀上方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红色胎记,形似枫叶!我记得清清楚楚!”
戴春风盯着他看了几秒,掐灭了烟:“好。我先带你去认人。但成瑞,丑话说在前头,私情是私情,国法是国法。 若他真是成斌,却又真与日谍有染...你我须得有个计较。”
张成瑞脸色白了白,咬牙道:“先见了人再说!”
特务处刑讯室。
张成瑞仔细打量着着刘易安。
像,太像了!
张成瑞抢步上前,几乎要扑到刘易安面前,被戴春风轻轻拦了一下。
他浑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刘易安的脸,嘴唇哆嗦着,眼眶瞬间红了:“像...太像了!眉眼,脸型...和小时候的照片几乎一样...”他喃喃着,忽然想起什么,声音发颤地对戴春风说:“表哥,胎记!让我看看胎记!”
张成瑞转到刘易安身后,只看了一眼,身体便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夺眶而出。
那块淡红色的、边缘如枫叶齿状的胎记,赫然在目!
二十年的寻找,二十年的牵挂,在这一刻化为洪流,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小斌,终于找到你了!”张成瑞忍不住抱住光溜的刘易安哽咽着。
刘易安的身体微微一僵,他知道自己的猜对了,对方真的认识这块玉牌,原主张成斌的至亲找上门了!
戴春风看着一个大男人抱着另外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很是辣眼睛:“好了,成瑞你先让他穿上衣服。”
刘易安此时有很多话想问,不过还是先穿衣服最重要!
三人来到戴春风办公室,王普臣上了茶之后就退了出去。
张成瑞很想知道弟弟这些年的经历:“小斌你被拐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过的好不好?”
刘易安没有直接回答张成瑞的问题,反而抬起眼,目光在张成瑞和坐在办公桌后默默观察的戴春风脸上扫过,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
“大哥,我被拐走的时候太小,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只有一些很模糊的影子,我记得,家里的院子很大,天井里,好像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缸,里面有水,还有红色的鱼在游?”
他说的很慢,带着不确定和追忆的艰难。
张成瑞的眼睛却瞬间亮了,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对!对!院子天井里是有个养荷花和金鱼的大陶缸!里面有一条最肥的红狮子头,你小时候总追着看,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元宝’!
是你,真的是你!小斌!” 这个只有家人知道的细节,彻底打消了张成瑞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泪水再次涌上。
刘易安仿佛也因这个共同的记忆而触动,眼眶微微发红,低声道:“元宝...是,好像是有这么个名字……” 他心中却松了口气,这个从原主记忆深处挖掘出的碎片,成了他身份最有力的背书。
一直沉默观察的戴春风,此刻嘴角却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他何等眼力,刚才刘易安那看似茫然的回忆和试探,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小子,警惕性很高,心思也细,在确认对方真是自己家人之前,不肯透露半点自身信息。
这不像个普通流落民间的青年,倒像是……受过某种训练!
戴春风不再等待,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般直视刘易安,那股特务头子的压迫感自然而然弥漫开:“小斌——既然身份确认了,我姑且先这样叫你,叙旧的事,可以稍后。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今天下午,在枫林咖啡馆,小林伸二和你传递了什么情报?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小林伸二?
刘易安一脑袋问号:“表哥,我不认识什么小林伸二。今天在咖啡馆,是有一个自称西田元的人,但他只是坐我旁边,问我借了一下桌上的报纸看。前后不到两分钟,没说几句闲话,然后他就走了。我甚至觉得他有点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戴春风追问,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变化。
“咖啡馆里明明有免费提供给客人的报纸,他何必非要借我看过的?而且,”刘易安回忆着,语气肯定,“他走的时候,他那杯咖啡几乎没动过,还是满的。如果他真是来喝咖啡看报的,何必如此匆忙?”
戴春风听完,沉默了片刻。这些细节,与他手下汇报的情况以及对小林伸二行事风格的了解,是吻合的。
那个老狐狸,极有可能是在发现自己被监视后,随手找了个人上演了一出“接头”戏码,金蝉脱壳,顺便栽赃,把特务处的注意力引开。眼前这个“表弟”,多半是遭了无妄之灾。
张成瑞在一旁听得提心吊胆,此刻见戴春风脸色稍霁,连忙道:“表哥,你看,小斌他根本不知情,他是被日本人利用了啊!这分明就是那个间谍的诡计!”
戴春风没接话,只是看着刘易安,忽然换了个话题,语气听似随意,却更显锋利:“小斌,你说你被拐到了青岛,被养父所救?那你养父是做什么的?这些年,你在何处,以何维生?”
来了,刘易安知道,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
他放下茶杯,双手放在膝上,坐姿端正了些,迎向戴春风审视的目光,又看了看满脸关切的张成瑞,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
“大哥,表哥,”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清晰,“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惊人,但句句属实。我当年确是被拐至青岛,救我的养父……是日本人。他未能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便将我带回日本抚养。”
“日本人?!”张成瑞失声惊呼,脸色变了。戴春风的眼睛则骤然眯起,身体微微前倾,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温度骤降。
刘易安顶着两人惊疑、审视、甚至陡然升起的戒备目光,神情坦然,继续说了下去,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这次回来,也是奉命前来。”
戴春风眯起双眼,意味深长的问道:“哦?那你是奉的谁的命令?”
“日本本土特高部中国课课长广田健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