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滚筒洗衣机，搅得天翻地覆，七荤八素。
林布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并非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灰蒙蒙的天空，鼻尖萦绕着一种混合了铁锈、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能量微粒的古怪气味。
我是谁？
林布？
一个刚被几个街头混混抢了钱包还敲了闷棍的倒霉蛋高中生？
不！
吾乃……吕布！吕奉先！九原虓虎，天下无敌！
胯下赤兔马，手中方天戟，纵横天下，谁与争锋！
“貂蝉……”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陌生的、睥睨天下的腔调。
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两股截然不同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一边是枯燥的课本、永远还不完的花呗、武科测试不及格的羞耻、还有那个暗恋已久却不敢搭话的学姐背影；另一边则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沙场峥嵘，是虎牢关前的独战群雄，是白门楼上的悲怆绝唱。
混乱！极致的混乱！
“呃啊——”他抱住几乎要裂开的脑袋，痛苦地蜷缩起身子。身体像是被重新拆装过一样，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潜藏极深的狂暴力量，也在四肢百骸中悄然苏醒，蠢蠢欲动。
我是林布？我是吕布？
不，我是……林布奉先？吕布布？
“咔嚓！”
就在他精神剧烈震荡，无法控制自身力量之际，握在手中的某样东西无意识地被捏紧、激发——那似乎是一根冰冷、沉重、极具质感的金属长杆。
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暗红色能量波纹，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嗡——噼里啪啦！”
旁边，一个造型流畅、闪烁着蓝色幽光的金属立柱，顶端如同莲花盛开的装置，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电流嘶鸣声，紧接着迸射出一连串耀眼的电火花，原本充盈的蓝色光晕迅速黯淡下去，表面甚至出现了明显的焦黑和裂纹。立柱屏幕上滚动的“灵能充沛，扫码充电”字样，变成了刺眼的红色警告：“严重故障！联系维修！赔偿！！”
几乎是同时，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
“警告！检测到非法灵能冲击！公共财产遭到破坏！当事人请勿离开现场！城市安全署执法单元即将抵达！”
吕布（暂且让我们如此称呼这个新生的融合体）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惊得一个激灵，属于林布的那部分记忆瞬间占据了上风——闯祸了！要赔钱！快跑！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竟出乎意料地矫健，虽然脑子还晕乎乎的，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快得惊人。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自己手中紧紧攥着的东西——那是一杆长约一丈有余（约三米多），通体暗沉如血，锋刃处却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巨型兵器！画杆方天戟！
方天画戟？！它怎么会在这里？还变得……这么小巧趁手？仿佛是为他现在的身体量身打造一般。
不及细想，远处已经传来了清晰的引擎轰鸣声，显然是那什么“城市安全署”的人快到了。
跑！
这个念头无比强烈。
他试图将方天画戟像记忆中那样背在身后，却发现没有铠甲绊绦，只好别扭地单手拖着——这玩意儿死沉死沉的，但在如今的他手里，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契合感。
环顾四周，是完全陌生的环境。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空中偶尔有造型奇特的飞行器无声滑过。街道平整宽阔，各种他没见过的车辆川流不息。行人穿着各异，但不少人身上都佩戴着类似冷兵器或奇特装置的物件，甚至有人周身隐隐有能量光晕流转。
灵气复苏？高武时代？林布的记忆碎片给出了模糊的答案。
吕布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能凭着本能，挑了个方向发足狂奔。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力量源源不断，速度远超从前那个跑一千米都喘成狗的废柴林布，只是跑起来姿势有些怪异，像是在骑马冲刺，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啧，那哥们cosplay挺下血本啊，那戟造型挺帅，就是跑起来像原地踏步的赤兔马。”
“灵能波动不弱，但好像控制不住？新手吧？”
“他刚才是不是从那边故障的灵能充电桩跑过来的？”
路人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吕布完全听不懂，但“故障”、“充电桩”这几个词触发了林布记忆里的警报，跑得更快了。
七拐八绕，凭借着一股莽劲和偶尔闪过的、对这座城市模糊的熟悉感（来自林布），他暂时甩开了追兵，一头钻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后巷，扶着墙大口喘气。
还没等他缓过劲，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腕带突然震动起来，投射出一面光屏，悬浮在他眼前。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起：
“公民林布（Id：7***********），检测到您已苏醒。关于您于今日14时37分造成的南七区灵能公共充电桩（编号c-772）严重损毁一事，现已完成远程损失评估。”
光屏上列出密密麻麻的清单：
“高密度灵能核心x1： 3，500，000信用点” “聚能传导矩阵x1：1，200，000信用点” “外部防护装甲板x7：850，000信用点” “系统宕机误工费：200，000信用点” “城市安全出警费：50，000信用点” “环境清理费：10，000信用点” “合计：5，810，000信用点。”
电子音继续道：“鉴于您信用记录为负（此前拖欠‘武道筑基贷’还款共计219，000信用点），且无稳定偿付能力，系统已自动为您申请‘高危武道人才定向风险贷款’用于赔付。您的总债务已合并为：6，029，000信用点。贷款年化利率25.7%，分期120年。请尽快登录‘全球武道发展银行’App确认协议。逾期未确认将强制执行，并可能采取限制高消费、纳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强制参与高危任务等措施。”
吕布目瞪口呆地看着光屏上那一长串零，感觉比当年面对曹操刘备联军时还要头皮发麻。
六百万？！这够买多少匹赤兔马？够装备多少并州狼骑？
林布的记忆告诉他：这特么把你和我卖了都还不起！花呗那点欠款跟这比起来简直是毛毛雨！
“岂有此理！区区一个铁桩子！”吕布勃然大怒，属于武者的骄傲让他几乎要挥戟将那光屏砸碎，“欺人太甚！吾乃……”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一个清冷而带着些许不耐的女声：
“林布？你在这里鬼叫什么？下午的‘灵能感应引导课’你又想迟到吗？武老师已经很不满你了。”
吕布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蓝白相间、修身武道服的少女站在巷口，身姿挺拔，马尾辫利落地甩在脑后，眉眼清丽，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质。她看着一手拄着巨大画戟、一手对着空气光屏无能狂怒的林布，眉头微蹙，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一丝疑惑。
苏慕雪。林布所在武道高中的班长，也是他暗恋却不敢接近的学姐，年级武科排名前十的天才。
属于林布的记忆瞬间涌上，让他下意识地感到一阵自惭形秽和紧张，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而属于吕布的记忆则让他眼睛微微一眯，下意识地评估：嗯？这女子……气息不弱，步伐沉稳，倒是块习武的好材料，就是冷了点。
苏慕雪的目光扫过林布手中那杆明显不是凡品的方天画戟，又看了看他手腕上还在闪烁的债务光屏，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更冷了几分：“又闯祸了？还不起债？拿着这种样子货道具招摇过市，还不如省下钱来好好修炼。快点，上课要迟到了。”
样子货？道具？
吕布闻言，一股无名火起。岂有此理！竟敢藐视吾之神兵！此戟随吾纵横天下，饮血无数！
他刚想发作，却见苏慕雪已经转身，只留下一句：“不想被武老师罚跑一百圈灵能负重越野，就跟我来。”
看着那冷漠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背影，又感受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口袋和手腕上沉甸甸的债务提醒，吕布（林布）咬了咬牙。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
罢了！暂且隐忍！
他悻悻地拖着方天画戟，跟在那少女身后，走向那个决定他（和林布）命运的武道课堂。巨大的画戟在狭窄的巷道里磕磕碰碰，发出叮铃哐啷的噪音，一如他此刻混乱嘈杂的心情。
开局欠债六百万，这陌生而危险的世界，该如何应对？
吾之方天画戟，莫非真要用来……扫码骑共享单车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