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俊龙从设备间走出来时，平板屏幕还亮着。周慕云的身影已经不在门口，但墙角的红外探头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他知道她把数据传出去了，也清楚自己现在就像一张被摊开的地图，谁都能看一眼。
可他没停下。
脚步落在实验室b区走廊的地砖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右手按在门禁卡上，指纹验证通过，金属门滑开。冷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金属与草木混合的气息。
苏怀玉站在主控台前，背对着他。
她的银丝眼镜反射着投影光，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空气中悬浮着一团复杂的立体图谱，由无数细线和光点构成，像一颗缓慢旋转的星系。那是《炼丹术残卷》的数据模型，正在运行推演。
江俊龙走到操作台边缘，没有说话。
“你来了。”苏怀玉忽然开口，声音平稳，“我已经把残卷内容全部导入系统，建立了基础炼丹流程。”
她抬手一点，三维图像放大，显现出一座古朴丹炉的结构剖面。炉心位置有灵气漩涡，外围环绕七道符纹，每一道都在不断跳动数值。
“聚气丹的基础配方已还原，成功率预估70%。”她说，“但缺少辅材逻辑支撑，系统无法判断是否需要添加定神类药材。如果不加，服用者可能出现心魔反噬。”
江俊龙盯着那组跳动的公式。
右眼金纹开始发热，不是剧痛那种，而是一种熟悉的刺感，像是电流轻轻划过神经。他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视线里多了一层半透明的文字流——那是他独有的灵气视觉，能捕捉到常人看不见的能量轨迹。
他的目光落在丹炉上方的一串浮动字符上。
那些符号原本杂乱无序，可在金纹注视下，逐渐显现出某种规律。第三行第七位的位置，出现一个空缺节点，形状像一片叶子。
“清心草。”他脱口而出。
苏怀玉的手指停住。
她缓缓转头，看向江俊龙：“你说什么？”
“加清心草。”江俊龙指着空中那个缺口，“这里缺一味安神药，清心草最合适。它能中和火性灵气，稳定心脉波动，防止炼制过程中能量失控。”
苏怀玉沉默两秒，转身输入指令。
系统弹出提示框：【检测到新变量，是否加入模拟？】
她点击确认。
画面刷新，新的药材参数注入模型。丹炉内的灵气流动变得平缓，原本躁动的红色区域开始转为橙黄。片刻后，进度条攀升至76%，副作用概率下降41%。
“成了。”她低声说。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江俊龙，嘴角轻轻往上提了一下。
那是笑。
很淡，几乎是一闪而过，但她确实笑了。
“你猜对了。”她说。
江俊龙没回应。他只是松了口气，肩上的紧绷感终于落下。刚才在设备间里那种被窥视、被控制的压抑感，此刻被一种实实在在的成就感压了下去。他不是只能躲，也不是只能交。他还能参与，能创造，能解决问题。
“可以试炼了吗？”他问。
“可以。”苏怀玉走向实验区，“丹炉已预热，材料齐备。我们用最小剂量做第一次实操。”
她打开密封柜，取出七个瓷瓶。每个瓶身都贴着编号标签，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粉末或碎叶。她将材料依次投入丹炉，动作精准得像在拆弹。
炉盖合拢。
她按下启动键。
丹炉底部亮起一圈蓝光，缓缓上升，包裹整个炉体。内部传来轻微的嗡鸣，空气开始震动。江俊龙能感觉到灵气在凝聚，越来越密，越来越强。
十分钟过去。
炉顶冒出一丝白烟，带着淡淡的药香。
又过了五分钟，一声轻响，炉口开启。
苏怀玉戴上隔热手套，小心取出一枚丹丸。
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呈淡青色，表面光滑，散发着温润的光泽。香味更浓了，像是雨后的山林，混着一丝甜意。
她低头检查成分检测仪。
“纯度89%，无毒性残留，心魔抑制率达标。”她抬头，“第一颗聚气丹，成功了。”
江俊龙看着那颗丹药，心跳加快。
苏怀玉走过来，把手伸到他面前。
“给你。”
江俊龙一愣。
“为什么给我？”
“你是提出关键建议的人。”她说，“也是第一个可能用上这东西的人。试试效果。”
他接过丹药，没有犹豫，直接放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顺喉而下。瞬间，体内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灵气从四肢百骸涌向丹田，速度比平时快了数倍。他能感觉到经脉在扩张，细胞在震颤，整个人像被重新激活。
右眼金纹猛地亮起，琉璃色光芒一闪即逝。
“这感觉……”他睁大眼睛，“像开了挂。”
苏怀玉看着他反应，镜片后的目光微动。
“说明有效。”
江俊龙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澎湃的灵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下仿佛有光在流动。这不是错觉，是真实的力量提升。
“我能再要一颗吗？”他问。
“不能。”苏怀玉收回丹炉记录板，“一天最多服一颗，过量会导致灵气淤积。而且这只是初版，还要做二十次以上稳定性测试才能推广。”
“我知道。”江俊龙点头，“但我刚才吞下去的时候，金纹看到了一段新信息。”
苏怀玉皱眉：“什么信息？”
“不是文字。”他闭眼回忆，“是一串数字，像是坐标，又像时间戳。最后三位是‘729’，前面还有很长一串。”
苏怀玉立刻调出记录界面：“你现在还能看到吗？”
“没了。”江俊龙摇头，“就那一瞬，丹药融化的时候闪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
苏怀玉盯着屏幕，手指飞快操作。
几秒后，系统弹出一条异常日志：【检测到未知数据包注入，来源不明，已自动隔离。】
她眼神一凝。
“你的身体成了信息接收端。”她说，“这丹药不只是补灵气，它触发了某种共鸣机制。”
江俊龙看着她：“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抬头，声音低了几分，“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通过炼丹术传递消息。”
实验室安静下来。
药香还在弥漫，但气氛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科研突破，而是像踩进了一个更深的局。
苏怀玉摘下眼镜，用布擦了擦镜片，又戴上。
“我会封锁这次实验的所有数据。”她说，“除了你我，谁都不能知道你看到了什么。”
江俊龙点头。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涉及未知信息源，这件事就不只是技术问题了。它可能牵扯到更早的残卷来历，甚至母亲留下的吊坠之谜。
“接下来怎么做？”他问。
“重炼一次。”她说，“我要调整参数，看看能不能再次激活那个信息通道。但这次，你要全程连接监测仪，任何异常波动我都得第一时间掌握。”
她走向另一侧的操作台，打开一台黑色主机。
屏幕上跳出权限验证框。
她输入密码，指纹确认，虹膜扫描通过。
界面切换成加密模式，标题是：【项目-聚气·隐】。
江俊龙走过去，站到她旁边。
两人并肩而立，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
苏怀玉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
她没急着按。
而是侧头看了江俊龙一眼。
“准备好了吗？”
江俊龙看着屏幕，点了点头。
她的手指落下。
主机启动，警报灯由红转绿。
丹炉再次加热，材料重新配比。
这一次，加入了双倍清心草。
药香渐渐变浓。
就在炉盖即将闭合的瞬间，江俊龙右眼金纹突然剧烈跳动。
他猛地抬头。
空气中，那串数字再次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