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拉长、凝固。
白古眼睁睁地看着那只三米高、屁股上还冒着青烟的食人魔战士,在被吸血鬼小姐姐那缕血色灵魂丝线命中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那双充满暴虐和痛苦的小眼睛瞬间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而呆滞。
紧接着,在所有人(魔)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它做出了一个令所有存在(包括白古)都瞠目结舌的动作——
它无视了还在拍打的屁股上的火苗,无视了旁边目瞪口呆的食人魔术士,无视了营地其他方向投来的好奇目光,如同一个被设定了单一程序的傀儡,猛地一个大步跨到翻滚的大锅边,粗壮的手臂如同挖掘机的机械臂般精准地探入浑浊的汤水中!
“哗啦!”
水花四溅!
它的目标明确无比——正是刚刚施法完毕、脸色苍白如纸、几乎虚脱的吸血鬼小姐姐!
巨大的手掌一把捞起湿漉漉、如同落汤鸡般的小姐姐,将她紧紧攥在掌心,然后……
转身,迈开两条粗壮的象腿,爆发出与它笨拙体型完全不符的惊人速度,如同一道蓝色的旋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食人魔营地,撞开几堆垃圾山,在一众食人魔茫然的目光中,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和犹豫,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只为了完成“捞起吸血鬼,跑路”这唯一的指令!
从小姐姐发动控制,到食人魔战士捞人跑路,整个过程快得如同电光石火,总共不超过三秒钟!
营地中央,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大锅里汤汁翻滚的“咕嘟”声,还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白古还保持着举着法杖、准备“制造更大混乱”的姿势,飘在汤锅里,空洞的眼眶望着食人魔战士和小姐姐消失的方向,灵魂之火仿佛被冻结了。
【……啊?】
他内心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充满茫然和难以置信的疑问。
【……就……就这么跑了?】
【……带着小姐姐……跑了?】
【……那我呢?!】
一股冰凉的(虽然汤是温的)、名为“被抛弃”和“被耍了”的感觉,瞬间淹没了他那并不存在的神经中枢。
【我靠!!!】短暂的呆滞过后,是内心排山倒海般的吐槽海啸!【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不对!是过河拆骷髅?!】
【说好的制造混乱配合你呢?!说好的趁机一起逃跑呢?!】
【合着我在这儿辛辛苦苦演戏、吸引火力、甚至不惜引火烧它屁股,就是为了给你创造独自开溜的条件?!】
【你这灵魂控制是单程票吗?只管送不管接?!连个‘再见’或者‘谢谢惠顾’都没有?!】
【吸血鬼的承诺就这么不值钱吗?!不对,她好像也没承诺啥……但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他感觉自己那颗(并不存在的)心,哇凉哇凉的。亏他还觉得这位小姐姐虽然冷了点,但至少在大是大非(逃跑)面前能保持一致对外,结果转头就把他给卖了!
就在白古内心疯狂咆哮,感觉自己像个被用完就扔的工具骷髅时,锅边的寂静也被打破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食人魔术士。它看着兄弟(?)莫名其妙捞走一个“食材”狂奔而去,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小眼睛里猛地爆发出被戏弄的怒火和……一丝恍然?
它用食人魔语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挥舞着法杖指向跑掉的方向,对着其他还在懵逼的食人魔吼道(大意):
“混蛋!他想吃独食!!”
这一声吼,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独食?!”
“抢肉?!”
“追!!”
营地里其他的食人魔,无论是黑铁还是青铜阶,在理解了“独食”这个严重侵犯集体利益的词汇后,瞬间炸锅了!它们发出了震天的怒吼,纷纷抄起手边的武器(骨头棒子、石块、生锈的刀剑),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嗷嗷叫着朝着食人魔战士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就连那个屁股被烧了一下的食人魔战士(的同伴?),也暂时忘记了疼痛,加入了追击的队伍。
转眼间,原本还算“热闹”的食人魔营地,就变得空旷起来。只剩下那几堆篝火,一口翻滚的大锅,锅里飘着的白古,以及……那个因为施法过度、消耗巨大而没能跟上追击大部队、正气喘吁吁拄着法杖、用愤怒和憋屈眼神瞪着白古的食人魔术士。
显然,它把一部分兄弟(?)背叛、独享“美食”的怒火,转移到了锅里这个剩下的、聒噪的骨头架子身上。
白古看着瞬间空荡荡的营地,又看了看锅边那个眼神越来越不善的食人魔术士,内心的悲愤简直要逆流成河。
【独食?!独你个头啊!那特么是控制!是绑架!是潜逃!】他内心对着那群没脑子的食人魔背影狂吼,【你们的关注点能不能正常一点?!】
【还有你!】他看向那个唯一的留守“厨师”,【瞪我干嘛?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然而,食人魔术士显然不这么想。它觉得,都是这个骨头架子刚才在那里大呼小叫、引动火焰,才导致了混乱,给了那个叛徒可乘之机!这个骨头架子,是罪魁祸首!而且,兄弟带着肉跑了,它总得有点收获,平息一下怒火和……饥饿?
它拄着法杖,一步步走到锅边,低下头,用那双充满暴虐和探究的小眼睛,死死盯着在汤里载沉载浮的白古。
白古被它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往后(汤里)“游”了游。
【你想干嘛?我警告你,我可是有尊严的骷髅!士可杀不可辱!】他色厉内荏地传递着意念。
食人魔术士没有理会他的“警告”,它伸出那只空闲的、布满污垢和伤痕的大手,缓缓探入锅中。
白古以为它要把自己捞出来砸碎,连忙举起法杖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然而,食人魔的手并没有抓向他,而是……捏住了他的一根肋骨。
然后,在白古惊恐(和恶心)的“注视”下,食人魔术士将那颗硕大的、獠牙外露的脑袋凑近,张开大嘴,用那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舌头,对着那根温润的玉质肋骨,从头到尾,仔细地、用力地……嗦了一口!
“呲溜——”
一声清晰无比的、带着粘稠口水声的吮吸音,在空旷的营地回荡。
白古:“!!!”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之火都吓得差点从眼眶里喷出来!
【我……我艹!!!你他妈在干什么?!】他内心发出了有史以来最惊恐的尖叫,【放开我的骨头!你这变态!流氓!】
食人魔术士嗦完一口,咂巴咂巴嘴,小眼睛里露出了明显的疑惑和不满。
没有味道。
一点味道都没有。
没有想象中的肉味,没有骨髓的香气,甚至连点咸味都没有!就是一块光滑、坚硬、冰凉、毫无滋味的破骨头!
它不甘心,又换了一根臂骨,再次凑上去,“呲溜——”又是一口。
还是没有味道!
它怒了!觉得是这个骨头架子在耍花样!它一把将白古从汤锅里拎了出来,不顾他的挣扎(物理挣扎在白银食人魔面前毫无意义),将他按在地上,如同检查一件劣质商品般,从上到下,从颅骨到趾骨,把他全身每一根骨头,都仔仔细细地嗦了一遍!
“呲溜——”
“呲溜——”
“呲溜——”
富有节奏感的吮吸声在营地中持续响起。
白古如同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骷髅鱼?),瘫在地上,空洞的眼眶望着暗红色的深渊天空,内心一片灰暗和麻木。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他感觉自己的骷髅生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尊严。【被食人魔嗦遍全身……这传出去我还怎么在亡灵界混?】
食人魔术士嗦遍了最后一根趾骨,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
它抬起头,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充满失望和愤怒的咆哮:
“嗷——!!!”
(大意:妈的!这什么破骨头!一点味道都没有!白忙活了!)
它愤愤地将白古像丢垃圾一样重新扔回锅里,溅起一片水花,然后拄着法杖,骂骂咧咧地走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白古漂浮在重新变得“温暖”的汤锅里,感受着全身骨骼上那湿漉漉、粘腻腻的口水残留,灵魂之火微弱地跳动着。
【嗯,没有味道。】他麻木地确认了这一点。
【所以……我这是……因为太难吃而侥幸保住了一身骨头?】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吗?
他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他的深渊游记,又增添了无比“浓墨重彩”……且味道复杂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