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她苍白疲惫的脸,最终只是道:“你休息吧。” 转身欲走。
“远徵弟弟。”宋时安忽然叫住他。
宫远徵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你也早点休息。”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柔软的关切。
宫远徵脊背微微一僵,低低“嗯”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走到院外,夜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的耳根又有些发烫。
接下来几日,宫门表面看似恢复了平静。宋时安“病情”渐愈,在宫远徵的严密保护下,每日两点一线往返于疏影阁和徵宫侧院。
宫子羽似乎暂时偃旗息鼓,没再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她面前。
但暗地里的波涛却更加汹涌。
羽宫开始频频向角宫和徵宫施压,以执刃关怀子嗣、调和宫内关系为由,多次邀请宋时安前往羽宫“赏花”、“品茶”,甚至提出让雾姬夫人亲自教导她宫门礼仪,美其名曰提前熟悉环境。
这些邀请都被宫远徵以宋时安需要静养为由强硬地挡了回去,为此,他与执刃殿的摩擦日益增多,连带着角宫与羽宫的关系也降至冰点。
长老们对此颇感头疼。花长老私下找来宫远徵,语重心长:
“远徵啊,子羽毕竟是执刃之子。你与他如此针锋相对,于宫门和睦不利,于你自己也无益处。宋姑娘之事,既已定下,便不会更改,你又何须如此紧张?”
宫远徵梗着脖子:“长老,非我要与他作对,是他屡次纠缠安安,居心叵测!安安是我的未婚妻,我护着她,何错之有?”
雪长老叹道:“少年人情热,我们理解。只是行事需有分寸,莫要太过,反而让宋姑娘为难,也令执刃面上无光。”
宫远徵抿唇不语,心中却越发憋闷。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在无理取闹?明明是宫子羽先来招惹的!
而宋时安,则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
她对宫远徵越发依赖顺从,煎药时偶尔会“不经意”地提起对某些药材的好奇,或是对他医术的钦佩,一点点软化着他紧绷的神经。
同时,她也通过朱娘和偶尔外出时听到的只言片语,密切关注着宫门内的风向变化。
她知道自己那场“病”和后续的冲突,已经将她彻底推到了宫门权力博弈的中心。
羽宫视她为挑起角徵二宫与执刃不和的祸水,角宫和徵宫将她视为必须牢牢护住的软肋和逆鳞,长老们则希望她成为缓和矛盾的润滑剂,却又担心她一诺来更多纷争。
这日,她正在小药房煎药,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翅膀扑棱声。
一只通体雪白、唯有眼珠鲜红的鸽子,落在了窗台上,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送信的鸽子?宋时安心中一动宫门与外界的通信管控极严,这种一看便知非凡品的信鸽,能飞到徵宫侧院来,绝不简单。
她正犹豫是否要查看,药房的门却被猛地推开。
宫远徵沉着脸走了进来,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窗台上的白鸽,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
他快步上前,手法利落地取下竹筒,倒出里面卷得极细的纸条,展开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寒意。
宋时安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不安:
“远徵弟弟,怎么了?这鸽子……”
宫远徵猛地转头看向她,眼神复杂至极,震惊、愤怒、怀疑,还有一丝被背叛般的痛楚。
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
“无锋……宋时安,你和无锋,是什么关系?”
纸条飘落在地,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却足以在宫门掀起惊涛骇浪——
“兰露已入宫,伺机而动。”
宫远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哥哥带回来的人……怎么会和无锋扯上关系?难道所有的温顺、依赖、甚至那易孕的体质……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看到宫远徵这个样子,宋时安心里完全不慌,毕竟这可是她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要宫远徵内疚,以防止那些新娘进宫门之后,再一次对她陷害,她如今自导自演被陷害,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别人只会以为自己又被陷害了。
只是虽然心里不害怕,但是宋时安表面上还是假装害怕与惊讶。
“无锋?”
她重复着这个词,脸上适时地浮现出茫然、震惊,继而转化为被污蔑的屈辱和难以置信的痛楚,眼眶迅速红了,声音颤抖。
“远徵弟弟……你……你说什么?我和无锋……怎么可能?”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了药柜上,仿佛无法承受这样的指控,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声也重了起来。
宫远徵死死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她的反应看起来如此真实,那瞬间的茫然和受伤不似作伪。
可是……那纸条……哥哥说过,无锋之人最擅伪装。
“这鸽子,这纸条……”
宫远徵指着窗台和地面,声音紧绷,“你怎么解释?”
宋时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却强撑着站直身体,一字一句,带着哽咽:
“我解释什么?这鸽子不是我养的,这纸条我更不知道从何而来!远徵弟弟,你若不信我,大可去查!我宋时安自入宫门以来,除了疏影阁和这徵宫侧院,可曾踏足过其他地方半步?”
“每日行踪,朱娘、阿箐、甚至徵宫的侍卫皆可作证!我如何与那劳什子‘兰露’联络?用什么联络?”
她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上因情绪波动染上病态的红晕,喘气声更急:
“我宋家虽非武林世家,也是清清白白的商户!”
“我兄长与宫二哥哥更是过命的交情!我们全家……我们全家……”
她想起原主记忆中宋家被无锋屠戮的惨状,悲从中来,泪如雨下,话语也断续不成声。
“我们恨无锋入骨……怎会……怎会与他们有牵连?你这是要逼死我……”
她身体晃了晃,似要晕厥。
宫远徵心头猛地一揪,下意识想上前扶住她,却又硬生生止住脚步。
理智和情感在他脑中激烈交战。她的话不无道理,她的行踪确实一直在他或角宫的视线内,几乎不可能与外界频繁通信。可那该死的纸条和线索……
“那这鸽子为何偏偏落在你这里?”
他咬着牙问,语气却已不似方才那般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