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为刚才被“凶”而委屈,浓密的长睫湿漉漉地垂着,嘴唇微微抿起,看起来脆弱又娇气,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可这脉象却显示着她内里强大的生育潜力。
宫远徵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不是为这体质可能带来的“价值”,而是……一个模糊的、穿着小裙子、眉眼像她又像自己的小娃娃影子,猝不及防地撞进脑海。
抱着他的腿,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喊“爹爹”……
“咳!”他被自己的想象呛了一下,耳根瞬间又烧了起来。
为了掩饰,他迅速收回手,板起脸,语气却没了刚才的凶狠,反倒有些别扭的僵硬:
“脉象看了。喘鸣之症是胎里带来的,需长期温养,急不得。至于昨夜那点毒气,无甚大碍,你自己配的金银花甘草水喝着就行。”
宋时安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虽不知具体为何,但显然与脉象有关。
她收回手,袖口滑下遮住皓腕,低声道:
“多谢远徵弟弟。我……我是不是很麻烦?”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明明刚刚还在生气,但是现在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意与依赖。
“我这身子不争气,还要劳烦你惦记。”
宫远徵最受不了她这种眼神,像被雨水打湿的小动物,看得他心头莫名烦躁,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软。
他扭开头,硬邦邦道:
“知道麻烦就少哭,按时吃药,别到处乱跑添乱。”
顿了顿,似乎觉得语气太差,又补充一句。
“喘鸣症虽然麻烦,但也不是绝症。徵宫……不缺好药。”
这话暗示意味颇浓。宋时安心中一动,面上却只露出感激又懵懂的神色:
“嗯,我都听远徵弟弟的。”
宫远徵站起身,觉得这屋子有点热,待不下去了。
“我走了。药记得按时煎。”
他丢下这句,几乎是有点仓促地转身离开,连背影都透着股少年人的别扭劲儿。
青穗送他出去,回来后小声对宋时安道:
“小姐,宫三先生……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就是脾气怪了点。”
宋时安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被搭脉的地方。
宫远徵的反应太奇怪了,绝不仅仅是发现她身体尚可以及她有点医理知识那么简单,而是因为,易孕体质……
她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原主虽未刻意关注,但也隐约知道宫门子嗣艰难。若真是因为这个……
她眸色微沉。这未必是好事。
过分的“价值”,有时反而是催命符。
尤其是在执刃与长老们眼中,她若仅仅是一个用来联姻、安抚角宫和徵宫的工具,或许还能安稳度日;
但若成了关乎宫门血脉延续的“珍宝”,盯着她的眼睛和心思,只会更多、更复杂。
必须更加小心。
宫远徵几乎是逃也似的回了徵宫。
一进药房,他就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深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那股陌生的、乱糟糟的躁动。
“易孕体质……”
他喃喃自语,眼前又浮现宋时安含泪的眼,和那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娃娃影子。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哥哥真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话虽如此,他却走到药柜前,开始下意识地抓取药材。
党参、黄芪、白术、防风……都是益气固表、温补肺脾的。
喘鸣之症多与肺脾肾虚有关,尤其是肺气亏虚,卫外不固。
她脉象虽显易孕,但底子还是虚的,需要慢慢培补元气,增强抵御外邪的能力。
他配好一副药,又犹豫了一下,从内间一个上了锁的玉盒里,取出一小片薄如蝉翼、泛着淡金色泽的干花——这是出云重莲的伴生叶,虽不及重莲花瓣神效,却也蕴藏精纯温和的生机之力,最适合用来做药引,缓缓滋养根基而不至虚不受补。
他将这金叶仔细研成极细的粉末,混入配好的药材中。做完这一切,他看着那包药,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给那个“麻烦”的、爱哭的、但好像也没那么讨厌的……未婚妻,配最好的调理药。
宫远徵的脸又有点热。他强自镇定,唤来阿箐,将药包递过去,面无表情地吩咐:
“把这个给疏影阁送去。就说……是调理喘鸣的方子,让她按方煎服,每日一次。药材我都处理好了,直接煎就行。”
阿箐接过药包,有些讶异。徵公子亲自配药送人,还是给那位宋姑娘?
但她不敢多问,恭敬应下:“是。”
“等等。”
宫远徵又叫住她,皱着眉,似乎在斟酌措辞。
“……她要是问起,就说是我开的方子。要是……要是喝了有什么不舒服,立刻来报。”
“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