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挂,省着点放。”
王坚强从兜里掏出挂小鞭。
孩子们欢呼着涌到院里。
李文青小心翼翼地点燃引线。
火星迸溅,鞭炮炸响。
放完之后,几个小的就在里面捡没炸完的小炮竹。
王小牛最先捡到1个,迫不及待点着。
结果是哑炮。
转头一看,其他人都捡到了。
最小的王文姗手上也抓着2个小炮。
正撒娇让纪黎宴给她点。
纪黎宴运气好,捡到的最多。
王小牛打眼一看。
他二哥手上的小炮,他10个手指头估计都数不清。
这可把他羡慕坏了。
王小小也举着3根“战利品”蹦跳:
“我也要放!”
“你和妹妹都太小了。”
纪黎宴把王文姗手里的小炮拿远些。
“这个让大哥帮你。”
李文青刚点完一个,闻言转头:
“排队排队,一个一个来。”
王小牛撇着嘴凑到纪黎宴身边:
“二哥,你分我两个呗?”
纪黎宴没搭理他,还故意把手里的小炮颠了颠。
王小牛拽他袖子。
“二哥最好了!”
“给。”
纪黎宴揪了一下他耳朵,塞给他两个。
“省着点玩。”
硝烟味混着饭菜香,这就是年味。
守岁到半夜,孩子们撑不住,东倒西歪地睡了。
张美云和王坚强收拾完碗筷,坐在炕沿说话。
“又是一年。”
王坚强看着熟睡的孩子。
“孩子们都长大了。”
张美云点点头:
“开春文青就11了,小宴也10岁。”
她顿了顿:
“运动的事,我总有点不踏实。”
“怕啥,咱家没问题。”
王坚强握住她的手。
“天塌下来,有我呢。”
张美云看着丈夫憨厚的脸,心里一暖。
大年初一,拜年的人络绎不绝。
街道办的同事,胡同里的邻居,来来往往。
张美云端出瓜子花生,招待客人。
陈老师也来了,带着两个孩子。
“张主任,新年好。”
“陈老师,快请坐。”
张美云笑着招呼。
陈老师的爱人姓刘,是个温婉的女人。
她拉着张美云说话:
“早就想来拜访,一直没腾出空。”
“您太客气了。”
两家人聊得投机。
陈老师的大儿子叫陈向东,跟李文青同岁。
两个孩子很快就玩到一起去了。
正聊着,孙富贵也来了。
提着两包点心:
“张主任,王大哥,给您拜年了。”
“哎哟,来就来,还带东西。”
王坚强忙接过去。
“应该的。”
孙富贵搓着手。
“以前不懂事,您多包涵。”
“过去的事不提了。”
张美云摆摆手。
“铁柱呢?”
“跟同学玩去了。”
孙富贵笑道。
“这孩子,野得很。”
热热闹闹一上午,客人渐渐散了。
张美云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
“可算消停了。”
王坚强收拾着瓜子皮:
“今年来的人特别多。”
“是啊。”
张美云看着堆在桌上的礼物。
点心、罐头、红糖,零零碎碎一大堆。
她皱起眉:
“这些东西......”
“都是心意,收着吧。”
王坚强说。
“以后慢慢还人情。”
正月初五,破五。
按规矩要吃饺子。
张美云一大早就开始剁馅。
白菜猪肉,香得很。
孩子们帮忙擀皮,包得奇形怪状。
王小虎包了个“小耗子”,得意地举着:
“看我的!”
李文青拍他:
“漏馅了,重包。”
正闹着,院门被拍响了。
孙铁柱探进脑袋:
“纪黎宴,滑冰去不?”
“今天破五,得在家。”
纪黎宴手上沾着面。
“哦......”
孙铁柱有点失望。
“那明天呢?”
“明天行。”
“说定了!”
孙铁柱蹦跳着跑了。
张美云摇头笑:
“这孩子,倒是跟小宴玩得来。”
饺子下锅,白胖胖的浮起来。
王坚强捞了一碗:
“先供祖宗。”
牌位前摆好饺子,点了三炷香。
孩子们跟着磕头。
王小牛小声问:
“二哥,祖宗真能吃着吗?”
“心到神知。”
纪黎宴拉他起来。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
蘸着醋和蒜泥,一口一个。
王小虎烫得直吸气:
“香!真香!”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张美云给他夹了个凉的。
正吃着,街道办的小赵又来了:
“张主任,区里紧急通知。”
张美云放下筷子:
“又怎么了?”
“让各街道统计成分。”
小赵递过文件。
“明天就得报。”
王坚强凑过来看:
“这么急?”
“上头催得紧。”
小赵压低声音。
“听说要搞摸底。”
张美云皱起眉:
“行,我吃完饭就去办。”
她匆匆扒了几口饺子,披上棉袄出门。
王坚强叹了口气:
“这年过的,也不消停。”
晚上张美云回来时,脸色更差了。
“妈,咋了?”
李文青端来热水。
张美云搓着手:
“陈老师家...成分可能有问题。”
孩子们都愣了。
“陈老师不是挺好的吗?”
王小牛问。
“好是好,可他家以前是书香门第。”
张美云压低声音。
“祖上出过举人。”
王坚强倒吸口凉气:
“那...那算地主?”
“算不算,得看怎么定。”
张美云揉着太阳穴。
“我已经报上去了。”
屋里一阵沉默。
只有炉子里的煤块哔哔作响。
第二天,陈老师没来串门。
他家院门紧闭,静悄悄的。
孙铁柱来叫纪黎宴滑冰,看见陈家院子:
“咋了这是?”
“不知道。”
纪黎宴扛起冰车。
“走吧。”
护城河上依旧热闹。
周絮梅也在,穿着那身红棉袄,像团火。
“纪黎宴,你来啦!”
她滑过来。
“我教你倒滑。”
“我可学不会。”
纪黎宴蹲上冰车。
“还是这个适合我。”
孙铁柱凑过来:
“周絮梅,你爸是工程师,成分好吧?”
周絮梅一愣:
“问这个干啥?”
“随便问问。”
孙铁柱挠头。
“我爸说,现在成分最要紧。”
周絮梅脸色变了变:
“我家贫农出身,能有啥问题?”
她转身滑走了。
孙铁柱莫名其妙:
“我说错话了?”
“你说呢?”
纪黎宴白他一眼。
“现在谁爱提这个。”
玩到中午回家,胡同里气氛不对。
几个妇女聚在陈家院外嘀咕。
看见孩子们,立刻散了。
李文青拉住:
“别瞎打听。”
进了院子,张美云正在晾衣服。
“妈,陈老师家......”
“别问。”
张美云打断他。
“该干嘛干嘛去。”
隔天放学,隔壁来了几个陌生人。
王小牛探头看过去,一眼就看见陈家院门被打开。
这几个人在里面搬东西。
大多数家具都不见了,空荡荡的。
“咋回事?”
王小牛又探出头,却被李文青一把拽了回去。
李文青压低声音:
“别看了,进屋。”
院子里,王坚强正闷头劈柴,斧头抡得一下比一下重。
“爸......”
吴文洁小声唤了一句。
王坚强停下动作,抹了把脸:
“没事,回屋去吧。”
孩子们刚进堂屋,张美云就从街道办匆匆回来了。
她解下围巾,脸色比早晨出门时更沉。
“妈?”
纪黎宴递过一杯热水。
张美云接过,没喝,只是攥着杯子暖手。
她眼圈有点红。
王坚强问:
“美云,你这是......”
“陈老师...被下放了。”
张美云声音发哑。
“去西北农场。”
“这么严重?”
王坚强震惊。
“不是还没定性吗?”
“有人举报,说他祖父当过伪保长。”
张美云抹了把脸。
“证据确凿。”
屋里死一般寂静。
过了好久,王坚强才说:
“那...那他爱人孩子呢?”
“跟着一起去了。”
张美云站起来。
“我去看看还有啥能帮的。”
她翻箱倒柜,找出些粮票布票。
又包了件半新的棉袄。
“坚强,你跟我送去。”
两口子匆匆出门。
孩子们坐在炕上,谁也没说话。
王小牛忽然问:
“二哥,伪保长是啥?”
“就是...给小鬼子干过事的。”
纪黎宴低声说。
“那陈老师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
可谁知道呢。
那一夜,张美云很晚才回来。
眼睛肿着,显然哭过。
王坚强也唉声叹气:
“陈老师多好的人......”
“别说了。”
张美云打断他。
“睡觉。”
日子还得过。
开学第二周,学校组织劳动。
去郊区捡粪积肥。
孩子们背着筐,排着队出发。
田野里光秃秃的,残雪还没化尽。
王小牛捏着鼻子:
“真臭!”
“嫌臭别吃饭。”
孙老师瞪他。
“粮食就得靠粪肥。”
纪黎宴蹲下身,用铲子把冻硬的粪块铲进筐里。
孙铁柱凑过来:
“你说粪肥真能长庄稼?”
“不然呢?”
“我以为是化肥......”
“咱们国家现在哪有多少化肥。”
纪黎宴直起腰。
“全靠农家肥。”
干了一上午,筐满了。
手上、鞋上都是粪点子。
回去的路上,孩子们累得东倒西歪。
孙老师鼓励大家:
“劳动最光荣!咱们这是在为祖国做贡献!”
王小牛小声嘀咕:
“光荣是光荣,就是太臭了......”
“闭嘴。”
李文青捅他。
回到学校,先去洗手。
水管子冻住了,得用热水浇开。
孙铁柱手都冻红了:
“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就你娇气。”
王小牛嘲笑他。
“你刚才不也嫌臭?”
两人斗着嘴,倒是驱散了寒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
运动的风声越来越紧。
街道办三天两头开会。
张美云回家越来越晚。
有时候饭都顾不上吃。
这天她回来时,带了个好消息:
“刚碰到你们老师,他说文青,小宴,文姗你们可以入少先队了。”
“真的?”
李文青眼睛一亮。
“啥时候?”
“下周一,你们学校升旗仪式上。”
张美云脸上难得有了笑容。
“好好表现。”
周一早上,孩子们早早到了学校。
操场上站满了人。
红旗在晨风中飘扬。
校长亲自给新队员戴红领巾。
轮到李文青时,他的手有点抖。
红领巾系在脖子上,鲜红鲜红的。
“敬礼!”
孩子们举起右手。
王小牛在底下羡慕地看着:
“我啥时候也能戴......”
孙老师听见了,回头看他:
“你先把作业写工整了再说。”
升旗仪式结束。
李文青站得笔直,红领巾在胸前格外鲜艳。
回家的路上,王小牛一直摸自己的脖子:
“大哥,红领巾啥感觉?”
“就...挺光荣的。”
李文青嘴角压不住地上扬。
纪黎宴看他一眼:
“美得你。”
“你不美?”
李文青反问。
“你刚才不也咧嘴笑?”
“我那是牙疼。”
“拉倒吧。”
兄弟俩斗着嘴,吴文洁跟在后面也笑。
快到家时,看见院门口停着辆自行车。
两个穿中山装的人正在跟张美云说话。
“张美云同志,请你配合调查。”
“我配合什么?”
张美云站着没动。
“我家三代贫农,有什么好调查的?”
“有人举报,说你跟陈家有来往。”
高个男人拿出笔记本。
“还私下接济他们。”
“接济怎么了?”
张美云冷笑。
“街坊邻居有困难,我不能帮?”
“那要看帮的是什么人。”
矮个男人接话。
“陈世明是历史反革命家属,你这是在划不清界限。”
王坚强从院里冲出来:
“你们别胡说!美云就是送了件棉袄......”
“棉袄也是物资!”
高个男人打断他。
“张美云同志,请你明天到区里说明情况。”
说完,两人转身上车走了。
张美云站在门口,半天没动。
“妈......”
李文青小声唤道。
张美云回过神,摆摆手:
“没事,进屋。”
晚饭吃得格外沉默。
连王小牛都不敢大声说话。
吃完饭,张美云把孩子们叫到一起。
“你们听着,以后外面人问起陈家的事,就说不知道。”
她挨个看过去,“记住了吗?”
“记住了。”
孩子们齐声应道。
夜里,纪黎宴听见里屋有说话声。
他悄悄爬起来,凑到门缝边。
“......实在不行,我去找老领导。”
是王坚强的声音。
“找谁都没用。”
张美云声音疲惫。
“现在这风气......”
“那总不能让你背处分。”
“背就背吧。”
张美云叹了口气,“我问心无愧。”
第二天,张美云一早就去了区里。
王坚强坐立不安,在院里转圈。
“爸,妈不会有事吧?”
李文青问。
“不会......”
王坚强像是在安慰自己。
“你妈又没做错事。”
等到中午,张美云还没回来。
王坚强急了:“我去看看。”
他刚走到门口,张美云就回来了。
脸色倒是平静。
“怎么样了?”
王坚强赶紧问。
“写个检讨,完了。”
张美云脱下外套。
“说我立场不坚定,要深刻反省。”
“就这?”
“不然呢?”
张美云坐下,“还想给我戴帽子?”
王坚强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他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张美云接过杯子暖手。
李文青攥紧拳头:
“凭什么......”
“就凭现在这形势。”
张美云看向孩子们:
“你们都记住,以后做事要更小心。”
纪黎宴问:
“妈,陈家真去西北了?”
“前天走的。”
张美云声音低下来:
“我去送了,两个小的哭了一路......”
屋里又沉默了。
王小虎忽然说:
“妈,我想陈向东了。”
“想也见不着了。”
张美云摸摸他的头:
“好好过咱自己的日子。”
第二天上学,班里气氛有点怪。
孙铁柱凑到纪黎宴旁边:
“听说你妈挨批评了?”
“你听谁说的?”
“我爸他们单位传的。”
孙铁柱压低声音:
“说张主任包庇坏人。”
“你爸也这么说?”
纪黎宴盯着他。
“那倒没有......”
孙铁柱挠头:
“我爸说张主任是好人,就是太仗义。”
正说着,班长刘建军走过来。
他爸是区里的干部。
“纪黎宴,你妈是不是犯错误了?”
纪黎宴腾地站起来:
“刘建军,你说什么呢!”
“我就问问。”
刘建军扬起下巴:
“听说要写检讨?”
“写不写关你啥事?”
王小牛也站起来。
“怎么不关我事?”
刘建军说:
“我爸说了,要跟犯错误的人划清界限。”
“你再说一遍!”
王小牛攥紧拳头。
孙老师正好进门:
“吵什么呢?都坐好!”
上课时,刘建军一直回头瞟纪黎宴。
眼神里带着得意。
下课铃一响,王小牛就冲过去。
纪黎宴和吴文洁紧跟其后。
隔壁班的李文青也被人喊来了。
“刘建军!你给我出来!”
刘建军慢悠悠走出来:
“干啥?想打架?”
“你给我妈道歉!”
“我凭啥道歉?”
刘建军双手抱胸。
“我说的都是事实。”
李文青上前一步:
“刘建军,你爸没教过你尊重人?”
“我爸说了,对犯错误的人不用尊重。”
刘建军撇嘴。
“你妈就是犯错误了。”
纪黎宴拦住要冲上去的王小牛:
“刘建军,你亲眼看见我妈犯错误了?”
“用不着亲眼看见。”
刘建军扬起下巴。
“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那你就是道听途说咯?”
纪黎宴往前一步。
“学校教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刘建军脸一红:
“我...我跟别人打听过了!”
“别人是谁?”
纪黎宴紧追不放。
“你敢叫来当面对质吗?”
“我......”
刘建军语塞。
“不敢就是造谣。”
纪黎宴声音提高。
“造谣是要负责任的,你爸没教过你?”
周围同学开始窃窃私语。
刘建军脸上挂不住:
“你妈就是有问题!”
“什么问题?”
纪黎宴盯着他。
“是帮助邻居有问题,还是工作认真有问题?”
“帮助坏人就......”
“陈家定案了吗?”
纪黎宴打断他。
“你看到判决书了?”
刘建军一愣:
“没有......”
“没有你在这瞎定什么性?”
纪黎宴冷笑。
“学校老师还教我们要团结同学,你这就给人扣帽子?”
王小牛帮腔:
“就是,你比公安还厉害?”
刘建军脸涨得通红:
“我...我爸说的!”
“你爸说的就一定对?”
纪黎宴反问。
“伟人还说要实事求是呢,你爸比伟人还大?”
这话太重,刘建军吓得一哆嗦:
“你胡说!”
“我胡说?”
纪黎宴步步紧逼。
“那你现在就去公安局,说你掌握了陈家罪证。”
“我...我不去......”
“不去就是诬陷!”
李文青插话。
“刘建军,你这是在犯罪!”
周围同学眼神都变了。
刘建军慌了:
“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纪黎宴不依不饶。
“今天必须说清楚,不然咱找校长评理。”
吴文洁小声说:
“对,找校长......”
刘建军彻底怂了:
“我...我错了还不行吗?”
“错哪儿了?”
纪黎宴问。
“我不该瞎说......”
刘建军低着头。
“对不起。”
“跟谁说对不起?”
“跟...跟纪黎宴。”
“还有呢?”
刘建军咬牙:
“还有张阿姨......”
“大点声!”
王小牛喊。
“张阿姨对不起!”
刘建军带着哭腔喊出来。
孙老师闻声赶来:
“怎么回事?”
纪黎宴抢先开口:
“老师,刘建军同学认识到错误了。”
“认识到就好。”
孙老师瞪了刘建军一眼。
“以后不许胡说,都回教室!”
回到座位,孙铁柱冲纪黎宴竖大拇指:
“你真行,把他都说哭了。”
“哭算什么。”
纪黎宴翻开课本。
“他再敢胡说,我还说他。”
放学路上。
王小牛佩服得五体投地:
“二哥,你嘴真厉害。”
“厉害啥。”
纪黎宴踢着石子。
“占理才行。”
吴文洁小声说:
“刘建军他爸是干部,会不会报复咱家?”
“他敢?”
李文青哼了一声。
“咱妈又没真犯错误。”
“就是。”
王小牛挺起胸。
“咱家可是功臣之家。”
回到家,张美云正在做饭。
听孩子们说了学校的事,她皱起眉:
“以后别跟刘建军吵架。”
“为啥?”
王小牛不服气。
“他说你坏话。”
“他说他的,咱过咱的。”
张美云搅着锅里的粥。
“这种人越理他越来劲。”
王坚强点头:
“你妈说得对,少惹事。”
过了几天,学校开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