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先生,这件龙袍,是俺早就命人秘密缝制的。”
“从打下西川那天起,俺就知道,这天下该由你来坐。”
张大虎眼中含泪,声音哽咽。
他转身面对文武百官,声如洪钟:“今日,俺张大虎,恭请纪先生登基!”
满朝文武齐刷刷跪倒,声震云霄:“恭请纪先生登基!”
纪黎宴怔在原地,看着那件在晨光下熠熠生辉的龙袍,眼中泪光闪动。
他想起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想起山神庙里濒死的族人,想起那些在战火中倒下的将士。
“纪先生!”张大虎单膝跪地,“这天下,需要的是一个明君。”
“你心怀天下,智勇双全,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纪黎宴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双臂。
两名内侍恭敬地为他披上龙袍。
当龙袍加身的那一刻,朝阳恰好冲破云层,万道金光洒在他身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中,纪黎宴转身,一步步走向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在龙椅上坐下时,他看向仍跪在丹陛下的张大虎,温声道:
“张大虎听封。”
“臣在。”
“封你为镇国公,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与国同休。”
“臣,谢主隆恩!”
新帝登基,定国号为“华夏”,改元“永安”,寓意天下永享太平。
登基大典后,纪黎宴在御书房单独召见张大虎。
“陛下......”
张大虎刚要行礼,就被纪黎宴扶住。
“这里没有外人,还是叫我纪先生吧。”
纪黎宴眼中带着温暖的笑意,“这件龙袍,你准备了多久?”
张大虎憨厚一笑:“从拿下西川那天就准备了。”
“俺知道,这天下必须由纪先生你来坐才行。”
纪黎宴轻叹一声:“你可知道,我为何一直推辞?”
“因为...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不。”纪黎宴摇头,“因为我深知,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
“我需要一个能与我同心同德的人,共同治理这个国家。”
他执起张大虎的手:“大虎,这华夏江山,需要你我共同守护。”
张大虎虎目含泪,重重跪下:
“臣,誓死效忠陛下,效忠华夏!”
———
永安元年,新朝初立,百废待兴。
登基大典的钟磬余音,仿佛还在皇城上空缭绕。
纪黎宴却已褪下繁复的衮服,换上了一身较为轻便的常服。
整日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章与舆图之中。
金光灿灿的龙椅,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也承载着沉甸甸的江山社稷。
登基后第一次大朝会,纪黎宴便颁布了《劝农令》与《均田令》。
这两道诏书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在朝堂和地方都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均田令》的核心,是“耕者有其田”。
诏令明确规定:
所有无主荒地,前朝藩王,勋贵,贪官污吏非法侵占的田亩。
一律收归国有,登记造册。
由户部及地方官府统一管理。
然后,将这些土地,优先分配给随他起义,有功无田的将士家属。
以及从各地流亡至此,登记在册的流民,和本地无地少地的自耕农。
分配标准参照了前朝的均田制思路,但又有所不同。
按丁口、劳力计算,力求相对公平。
并明确规定,初始分配的土地,在一定年限内不得私自买卖。
防止再次快速兼并。
同时,纪黎宴大力推广在平阳时期的“军屯”与“民屯”。
命令各地驻军在非战时状态。
必须划出特定时间,在指定的区域参与垦荒和耕种。
目标是逐步实现军队粮草的部分,甚至全部自给。
最大限度减轻民间转运粮草的徭役负担。
“民屯”则面向流民。
由官府提供种子,农具甚至初期口粮,组织他们在官田上进行集体耕作。
收获按比例分成。
三年后,表现优异者甚至有机会,获得所耕土地的永久使用权。
这仅仅是制度上的保障。
纪黎宴明白,在现有的农业技术水平下,土地产出有限。
遇到天灾依旧脆弱。
他将记忆中关于高产作物的知识,视为瑰宝。
一日,他召见户部尚书及几位精通农事的官员。
展开了一卷他亲手绘制的,特征描绘清晰的图样。
“此物名为‘红薯’,藤蔓匍匐,叶如心形,块根生于土中,皮色紫红或黄白,生熟皆可食,味甘。”
“此物名为‘土豆’,亦称‘马铃薯’,植株矮小,开淡紫或白色小花,地下结块茎,形如马铃......”
纪黎宴指着图样,详细描述着它们的生长习性和食用方法。
尤其强调了它们耐旱,耐瘠薄且“亩产极高,可达数十石”的特性。
户部尚书李大人颤巍巍地捧着图样,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陛下...此等神物,老臣闻所未闻。”
“亩产数十石?这...这远超如今稻麦之产,莫非是仙界之物?”
纪黎宴早已准备好说辞。
他神色平静,目光悠远:“爱卿不必惊疑。”
“此乃朕早年于战乱中,偶得前朝秘藏之海外杂记残卷所见,其上图文并茂,记载详实。”
“朕思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前朝闭关锁国,固步自封,致使此等活民之神物埋没异域。”
“如今我华夏新立,当有海纳百川之胸襟。”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郑重,“即日起,于户部下设‘寻种司’,专司此事。”
“按图索骥,广派精明干练之人,携此图样副本,前往东南沿海,询问往来海商,或组织船队,远赴南洋西洋探寻!”
“即便万难得一,若能引入中土,便是我华夏万千黎民之福。”
“功在千秋!”
任何一种高产作物的引入和推广都需要时间,但这步棋必须提前布局。
除此之外,纪黎宴还设立了“农政司”。
不再仅仅是管理农赋,更兼具农业科研和推广的职能。
选拔经验丰富的老农,和精通农学的官员,汇集各地耕种经验。
研究如何改进农具,推广轮作,套种,积肥,杀虫等精耕细作之法。
并开始系统编纂《农桑辑要》,准备刊行天下,指导农事。
“民以食为天,食以农为本。”
“农事兴,则仓廪实。”
“仓廪实,则天下安。”
纪黎宴在御前会议上多次强调:
“凡有利于农事者,无论古今中外之法,皆可试之。”
“行之有效者,重赏!”
解决了“食”的问题,“衣”同样关键。
纪黎宴鼓励各地根据水土条件,广泛种植桑、麻、棉等经济作物。
尤其对于棉花,他格外重视。
凭借模糊的记忆,他描绘出“轧棉机”和“飞梭织布机”的原理。
召集工匠们进行研究和试制。
“此物若能成,去棉籽之效,可抵数十人工!”
他对着困惑的工匠们比划着:
“而这飞梭,若能解决来回穿梭之力,织布效率亦可倍增!”
尽管最初的模型简陋甚至失败。
但皇帝亲自关注并指明方向,极大地激发了工匠们的热情。
尤其是其中一个有突破的被赏了官。
纪黎宴的视野并未局限于农业。
一个强大的王朝,必须有坚实的工商业作为支撑。
单一的农业经济,抗风险能力太弱。
他颁布《惠商令》,降低商税,简化通关文书。
严厉打击地方豪强对商路的垄断和盘剥,鼓励合法经营。
在主要城市设立“市易司”,规范市场秩序,平抑物价。
同时作为官方采购和信息汇聚的节点。
他将之前在军中应用的土法水泥、高炉炼铁等技术,视为“国之重器”。
下令在将作监下专门设立“水泥司”和“铁冶司”。
集中最好的工匠,拨给充足的经费,进行规模化生产和持续的技术改良。
水泥的配方被进一步优化,生产规模扩大。
除了继续用于军事要塞,关隘的加固外,开始大规模应用于水利设施。
修复和新建河堤,水渠,以及连接各主要州府的“官道”建设。
他提出了“标准化”的雏形,要求主要官道需有统一的宽度,路基厚度。
并尝试在关键路段铺设水泥路面。
诏令下达时,许多地方官员还无法理解为何要耗费如此巨力在修路上。
但当第一条平坦坚固的水泥官道建成,车马通行效率大增,商旅络绎不绝时,质疑之声才逐渐消退。
纪黎宴对工部尚书言道:“路通则血脉通,血脉通则国力强。”
“今日之投入,他日必百倍回报于国计民生。”
改进后的高炉炼铁法,使得生铁产量和质量都显着提升。
优质的铁料不仅源源不断地供应给军工司,打造出更锋利的刀剑铠甲,装备新朝的军队。
更开始有控制地向民间流通。
由将作监统一标准打造的优质铁制农具。
犁铧,锄头,镰刀......
通过官营渠道以平抑价格销售,或租赁给农民,极大地提升了耕作效率。
一些得到许可的民间铁匠铺。
也能获得更好的原料,打造出更耐用的工具。
慢慢渗透到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
纪黎宴就将目光投向了浩瀚的海洋。
在初步稳定了东南沿海的秩序后,便下令疏浚主要港口,设立“市舶司”管理海贸。
同时,命令将作监借鉴现有船只的优点,并融入他提出的一些关于船体结构,帆索系统的设想。
建造更大更坚固,更适合远航的海船。
他告诉群臣:
“陆地之利已开,海洋之博未知。前朝畏海如虎,我朝当御海而行。”
组建的官方船队,不仅承载着与海外诸国贸易通商,换取金银、香料、珍稀木材的任务。
更肩负着寻找“红薯”、“土豆”等作物的使命。
甚至秘密携带了探寻其他矿产,资源的指令。
这迈出了华夏王朝从大陆走向海洋的第一步。
朝臣们对于年轻皇帝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
从最初的惊疑、观望,到后来的逐渐信服乃至惊叹。
这位陛下,不仅深谙治国权谋。
更于细微处见真章,总能提出一些看似异想天开,细细思量却直指问题核心的方法。
他重“术”,更重“道”。
所有技术的革新,最终都指向明确的目标。
富国强兵,利泽百姓。
作为开国之君,得平衡各方势力,得确保政权稳定。
军方,以镇国公张大虎为首,是王朝建立的基石,需要尊崇和安抚。
文官系统。
则囊括了原西川系投诚官员、霍家部分降臣、早期追随的寒门士子以及后续科举选拔的人才。
关系错综复杂。
在这背景下,纪黎宴自身的纪氏宗族,地位变得极为特殊和微妙。
为了防止外戚干政之祸,也为了纪氏族人。
纪黎宴决心从一开始就立下规矩。
他没有像前朝那样大肆分封外戚。
族中辈分最高,曾带领族人走过最艰难时刻的三叔公。
被尊为“安国公”。
但这是一个荣衔,并无实际职司和兵权。
其他几位族老,也多被安置在太常寺掌管礼乐、光禄寺掌管皇室膳食供奉等清贵或服务于皇室的部门。
享受尊荣和俸禄,远离核心权力中枢。
对于纪黎文等一批年轻有才学的族人,纪黎宴则采取了相对严格的态度。
允许他们通过正常的科举或由地方官荐举的途径入仕。
但考核标准更为严苛。
他亲自召见这些族中子弟,告诫他们:
“尔等今日之机遇,源于尔等自身勤学,亦源于国朝用人之需。”
“切记,入仕为民,非为家族之私利。朕能予之,亦能夺之。”
“若有人倚仗身份,枉法徇私,朕绝不姑息,定当从严惩处,以儆效尤!”
这番敲打,让原本有些飘飘然的纪氏年轻一代顿时清醒。
行事愈发谨慎。
尽管如此,纪氏一族从濒临灭绝,几乎被原主卖掉的逃荒难民。
一跃成为新朝皇族。
其地位的跃升是毋庸置疑的。
新朝初步站稳脚跟,各项改革有序推进之时。
以礼部尚书为首的一批官员,联名上书,奏请皇帝选秀以充实后宫。
理由冠冕堂皇:
延绵皇嗣,稳固国本,同时“广继嗣以承宗庙,睦勋旧以安天下”。
纪黎宴放下奏章,沉默良久。
在这个时代,皇帝的后宫从来不仅仅是个人情感的归宿,
更是前朝政治格局的延伸和折射。
通过联姻,可以进一步加强与开国功臣、归顺势力之间的联系,构建更稳固的权力同盟。
最终,他准了奏。
选秀过程遵循着繁琐而严格的礼制,由内廷、礼部、宦官等多方参与。
从各地甄选家世清白、德容兼备的适龄官宦女子。
经过层层筛选,一批秀女被迎入宫中。
皇后的人选,纪黎宴经过了深思熟虑。
他没有选择势力最大的张大虎家族。
也没有选择早期跟随的寒门将领之女。
而是册立了原西川靖王麾下一位较早归顺,且在稳定西川过程中立下功劳的将领的嫡女。
此女姓林,性情温婉贤淑,知书达理,家风清正。
立她为后,有助于进一步安抚数量庞大的西川旧部人心,向他们表明新朝的包容与信任。
同时也避免了外戚势力过早坐大。
同时,他也纳了几位妃嫔。
镇国公张大虎的幼妹,被封为惠妃。
代表了与军方最核心力量的联姻。
此外,还有两位在统一战争中立功的文臣之女。
以及一位在霍家覆灭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的降将之女。
分别被封为贤妃、德妃和昭仪。
这些婚姻,都带着明确的政治考量,是平衡朝局的重要棋子。
后宫初立,纪黎宴努力扮演着皇帝和丈夫的双重角色。
他定期前往各宫。
既给予应有的尊荣和关怀,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和克制。
不久之后,宫中陆续传来了皇后和林昭仪有孕的喜讯。
这为新生的“华夏”王朝,带来了延续的希望。
也让那些关注国本的大臣们松了一口气。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永安五年。
数年的励精图治,纪黎宴推行的各项政策开始显现成效。
曾经在战乱和天灾中荒芜的土地,大部分被重新开垦。
绿油油的禾苗在春风中摇曳。
虽然寻找高产作物的船队,尚未传回激动人心的消息。
但《农桑辑要》的推广,以及农具、耕作技术的改良,使得粮食平均产量,有了小幅但稳定的提升。
官仓和地方义仓的储备逐渐充实,应对灾荒的能力显着增强。
以平阳为中心辐射开去的水泥官道,已初具规模。
连接了中原几个最重要的州府。
商旅车队行驶在平坦坚固的路面上,效率大增,物流成本降低。
沿途驿站,市镇也随之繁荣起来。
将作监下属的各司更是捷报频传:
铁冶司开发出了新的炒钢法,使得钢材的质量更加稳定。
军工司据此打造出的制式铠甲和兵器,精良程度已远超旧朝。
水泥司则成功研制出了早期版本的“耐火泥”,开始尝试应用于冶炼炉窑的建造,进一步提升炉温......
更让纪黎宴欣慰的是。
随着《惠商令》的推行和社会的稳定,民间工商业开始焕发活力。
除了传统的丝绸,瓷器,茶叶外。
一些依托新技术,新工具的小型手工业作坊也开始出现。
虽然规模不大,却代表了新的生机。
市舶司的奏报显示,前往南洋的官方船队和民间海商,带回了越来越多的海外物产和金银。
虽然还未找到陛下心心念念的“神种”,但海外贸易的利润已经初步显现,吸引了更多商人投身其中。
这一日午后,纪黎宴处理完一批紧急奏章,信步来到御花园。
春光明媚,百花争妍。
林皇后陪在他身边。
不远处,几位宫女正小心看护着蹒跚学步的皇长子和咿呀学语的二皇子。
孩子们稚嫩的笑声,为这庄严的宫禁增添了几分暖意。
看着眼前儿女绕膝,江山渐稳的景象,纪黎宴心中感慨万千。
思绪不由得飘回了数年前,那个充满绝望与挣扎的山神庙。
饥渴、病痛、族人们麻木而绝望的眼神,三叔公沉重的嘱托,纪武背回那半袋粮食时的激动与屈辱......
一幕幕恍如昨日。
他从一个差点饿死,甚至可能在原定命运中,背负“卖族求活”千古骂名的逃荒秀才。
一步步挣扎求生,合纵连横,浴血奋战。
直至今日登临九五,手掌乾坤。
“陛下,可是又在思虑国事?”
林皇后见他望着远处出神,柔声问道。
她性情温和,不涉政事。
但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让纪黎宴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纪黎宴收回目光,看向身边温婉的女子,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微微笑道:
“是啊,在想这江山社稷,也在想我们这一路走来的不易。”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宫墙之外,仿佛能看到那炊烟袅袅的村庄,熙熙攘攘的市井:
“这万里山河,这烟火人间,值得你我,也值得所有为之奋斗的人,用心去守护。”
林皇后感受到他话语中的重量与温度,轻轻依偎着他,低声道:
“陛下励精图治,万民感念。”
“臣妾相信,在陛下治理下,华夏定会迎来前所未有的盛世。”
纪黎宴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他抬头,望向湛蓝高远的天空。
未来的路还很长,他知道。
春去秋来,寒暑更迭,转眼已是永安二十年。
曾经的荒芜之地,如今已是阡陌纵横,稻浪翻滚。
经过十数年的不懈寻找与引种培育,来自南洋的“红薯”与“土豆”,终于在华夏的土地上扎下了根。
虽然推广过程中,并非一帆风顺。
但它们在贫瘠山地和灾年所展现出的惊人产量,已然成了活命的神物。
被百姓亲切地称为“金疙瘩”和“地下粮仓”。
官仓充盈,民间积蓄渐丰。
困扰历代王朝的饥馑问题,得到了极大地缓解。
水泥官道如灰色的脉络,贯通东西南北,连接起帝国的核心区域。
驿站系统完善,信使往来如梭,政令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