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旧物
姜晚的指尖触到檀木簪时,正值初秋的晚风卷着桂花香穿堂而过。
梳妆台上的鎏金台灯,将簪尾那朵半开的山茶花照得愈发温润,暗红的木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地流动。
“这是我奶奶压箱底的宝贝。”
王淼淼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穿过姜晚的发丝,轻轻将簪子别在姜晚脑后,“她总说这簪子沾了‘姻缘气’,当年就是靠它勾住了我爷爷,你婚礼那天戴着,保管和子谦顺顺利利,白头到老。”
姜晚对着镜子抬手,指尖拂过冰凉的簪身。
山茶花的花瓣雕刻得极细,边缘甚至能摸到微微的凹凸,想来当年定是花了大功夫。
她和沈子谦恋爱三年,从校服到婚纱的路走得不算平顺,中途分过手,闹过别扭,如今总算要尘埃落定,心里难免有些恍惚。
“淼淼真是有心了,这么贵重的老物件,我怎么好意思收?”
“跟我还客气什么?”
王淼淼帮她把碎发别好,指尖却在簪子背面的暗纹上多停了两秒。
那暗纹是几缕缠绕的藤蔓,纹路极浅,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姜晚正对着镜子傻笑,没注意到闺蜜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那笑意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水面下悄悄划过的鱼。
送走王淼淼后,姜晚把簪子小心翼翼地放在首饰盒里。
李子谦的视频电话恰好打来,屏幕里他穿着白大褂,头发有些乱,眼白带着熬夜的红血丝:“明天手术结束得早,我们去看场地?”
“好啊!”姜晚高兴的回答。
随即拿出簪子对着镜头晃了晃,道:“你看淼淼送我的簪子,好看吗?说是能保姻缘呢!”
李子谦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都柔和了:“你戴什么都好看,不过老物件还是小心点,我外婆以前说,有些东西放久了,会沾上‘念想’。”
“迷信!”姜晚嗔怪一句,心里却莫名掠过一丝轻颤。
当晚她睡得很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房间里有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不是桂花香,也不是她惯用的薰衣草味,而是一种沉郁的、带着点烟火气的木质香,像寺庙里烧到一半的檀香。
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个女人。
女人坐在一张雕花梳妆台前端详自己,穿一身暗红色的旗袍,领口绣着同色的缠枝莲,旗袍的开衩处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脚踝系着红绳。
她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支檀木簪。
镜子是老式的菱花镜,黄铜镜框磨得发亮,映出女人姣好却苍白的脸。
姜晚想开口叫她,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眼睁睁看着女人举起簪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将尖锐的簪尖凑近喉咙。
女人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诡异的笑,仿佛即将要做的不是自残,而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叮——”
清脆的落地声猛地刺破梦境。
姜晚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喘着气看向梳妆台,那支檀木簪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首饰盒旁,仿佛从未被动过。
可当她伸手去拿时,指尖却触到了一点黏腻的凉意。
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她看清了——簪尖上沾着一抹暗红,不是木头本身的纹理,像是还没有干涸的血迹,在光线下泛着暗沉的光。
她猛地想起沈子谦的话——“有些东西放久了,会沾上‘念想’”。
这念想,究竟是良缘,还是别的什么?
2.残影
老城街角的古董店藏在两栋灰墙瓦房之间,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匾,写着“藏珍阁”三个字。
姜晚站在门口犹豫了三分钟,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挂着铜铃的木门。
“叮铃——”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店里荡开,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柜台后拉着块帘子,隐约能看见里面坐着个人影,却始终一动不动。
“请问,有人在吗?”姜晚的声音有些发虚。
店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香灰和旧木头的味道,货架上摆着些瓶瓶罐罐、旧书字画,光线昏暗,角落里的阴影深得像能吞下人。
铜铃又响了一声,她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碰到了门。
这次,帘子后的人影终于动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慢慢掀开帘子走出来,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对襟褂子,脸上布满皱纹,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口深井,直勾勾地盯着她。
“姑娘,你印堂发青啊!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老头一开口,声音沙哑刺耳。
姜晚心里咯噔一下。
她今天特意化了浓妆,就是想遮住眼底的青黑,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
自从那晚做了怪梦,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总觉得半夜里有女人的哭声在耳边飘,而且每天凌晨五点左右,心脏都会像被一只手攥住似的,猛地疼醒,冷汗湿透睡衣。
“您……您怎么知道?”
老头没回答,枯瘦的手指突然伸过来,在她太阳穴上轻轻一点。
姜晚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头顶窜下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半夜可听见女子哭?”老头问一句,就用手指关节敲一下面前的玻璃柜,“咚”的一声,在安静的店里格外刺耳。
姜晚咬着唇没说话,算是默认。
“卯时是否心悸惊醒?”老头又敲了一下玻璃柜,“咚——”
冷汗瞬间浸湿了姜晚的后背。她猛地抬头:“您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
老头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柜台,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几乎要贴到玻璃上:“因为你身上有死人的东西。”
他的声音像蛇吐信,既危险又阴冷,“那东西里,锁着个要借阳寿的。”
“借阳寿”三个字让姜晚浑身一颤。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那支檀木簪被她放在包里了,自从发现簪尖的暗红,她就再没敢戴在身上。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了她一跳。屏幕上跳出王淼淼的消息:「明天陪你去试婚纱?」后面跟着一张照片,是她们上周在咖啡馆拍的合照。
照片里姜晚笑得一脸灿烂,鬓边正簪着那支檀木簪。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目光却被照片的角落吸引住了。
她们当时坐在靠窗的位置,身后是一面镜子,此刻照片里的镜面上,除了映出她们的背影,还多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很淡,像水墨画里晕开的墨,只能看出是个女人的轮廓,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正幽幽地“望”着镜头。
姜晚的手指开始发抖。
她清楚地记得,拍照那天,镜子里除了她们,根本没有第三个人。
“那东西跟着你有阵子了。”老头不知何时已经退回到柜台后,重新拉上了帘子,声音隔着布传出来,带着点飘忽,“它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把你拖下去的时机。”
“叮铃——”铜铃又响了。
姜晚猛地回头,门口却空无一人。
可她分明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背上,冰冷刺骨,像极了梦里那个穿旗袍的女人的眼神。
手机还亮着,王淼淼的消息下面显示着“正在输入中”。
姜晚盯着那张照片,突然发现,镜中的影子手里,似乎正握着什么细长的东西——像一支簪子。
3.暗纹
婚纱店的试衣间宽敞明亮,落地镜擦得一尘不染,将姜晚身上那件鱼尾婚纱衬得愈发精致。
可她却没心思欣赏,满脑子都是古董店老头的话和照片里的残影。
“晚晚,这件真的超适合你!”王淼淼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捧着手机拍照,由衷的赞道。
“你看这腰线,这蕾丝,子谦见了肯定眼睛都直了。”
姜晚“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发间——早上出门时,鬼使神差地,她又把那支檀木簪戴上了。
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催促她,让她带着它,让她靠近某个真相。
“你怎么老摸头发呀?”宋雨眠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瓶矿泉水,“是不是簪子不舒服?我帮你摘下来?”
“不用!”姜晚下意识地躲开,声音有些尖锐。
宋雨眠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姜晚连忙缓和语气:“我就是觉得……这簪子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她低头看向镜子,借着试衣间的灯光仔细打量簪子。
山茶花的花瓣边缘似乎比昨天更清晰了些,暗红色的纹路也更深了。
她鬼使神差地用指尖捏住花瓣,轻轻一转。
“咔哒”一声轻响,花瓣竟然真的旋开了。
姜晚和王淼淼同时愣住。
簪子的花芯里,藏着一个卷得极细的小纸卷,用油纸包着,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里面……是什么?”王淼淼的声音有些发紧。
姜晚小心翼翼地抽出纸卷,展开。
那是一张泛黄的黄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字,墨迹却新鲜得不像话,像是昨天才写上去的。
最上面一行是生辰八字:“丁丑年,丙午月,壬辰日,辛丑时”。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初七,藏于茶花下”。
民国二十六年,就是1937年。姜晚的心跳骤然加速——1937年,这簪子的主人,难道是那个年代的人?
“1937年……”她下意识地念出声。
话音刚落,身后的落地镜突然蒙上了一层白雾,像是有人对着镜子哈了口气。
姜晚吓了一跳,转头去看,镜子里的雾气越来越浓,渐渐遮住了她的身影。
就在她以为镜子要被完全遮住时,雾气中突然浮现出三个血字,歪歪扭扭,像是用带满鲜血的手写上去的……
“找 到 我!”
那字迹带着一种凄厉的绝望,仿佛能穿透镜子,直刺人心。
姜晚的呼吸瞬间停滞,手脚冰凉。
“晚晚?你脸色好差。”王淼淼的脚步声停在门口,语气里带着担忧,“是不是穿婚纱太累了?要不先歇歇?”
姜晚慌忙把黄纸塞回簪子,合上花瓣,动作快得有些发抖。
她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可能有点闷。”
王淼淼走进来,目光在她发间的簪子上停了一下,又移开:“那我们先去喝杯奶茶?我知道附近有家新开的,味道超赞。”
姜晚点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镜子。
就在刚才她转身的瞬间,她好像看到,镜中自己的身后,慢慢浮出了一双涂着丹蔻的手。
那指甲红得像血,正缓缓地、缓缓地伸向她的脖颈。
而王淼淼,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4.凶间
根据黄纸上的信息,姜晚查到了一个地址——城外三十公里处的苏家老宅。
据说那是民国时期一个富商的宅子,1937年战乱后就荒弃了,如今成了个没人敢去的鬼地方。
姜晚是瞒着王淼淼来的。
她总觉得,自从发现簪子的秘密后,闺蜜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带着一种她读不懂的复杂,与其猜忌,不如自己先找到答案。
老宅的大门是两扇厚重的朱漆木门,上面的铜环早已生锈,门楣上的“苏府”匾额断了一角,斜斜地挂着。
姜晚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那扇门却突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道缝。
一股阴冷的风从门缝里钻出来,一个激灵之后姜晚咬咬牙,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从包里拿出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导游手册,上面有关于苏家老宅的介绍。
其中一段提到:“民国二十六年七月,苏府三小姐苏曼卿于家中自尽,死因成谜,据传其生前最爱一支檀木簪,死后随葬。”
1937年,檀木簪,自尽……所有线索都对上了。
姜晚的心跳得飞快,她接着往下看:“坊间传闻,苏三小姐并非自尽,而是被家人活埋于后院枯井中,死前曾发下毒咒,称要让每个得到她簪子的人,都替她偿命……”
“要破咒,得找到她藏起来的……”后面的字迹突然被一片深色的水渍晕开,糊成了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姜晚皱着眉,正想凑近点看,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只见二楼的窗口,站着一个穿绛紫旗袍的女人。
那女人背对着她,身形窈窕,乌黑的长发垂在背后。她手里拿着一支簪子,正慢慢地、慢慢地梳理着头发。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却没留下任何影子。
是她!梦里的那个女人!
姜晚吓得腿都软了,转身就想跑。
可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王淼淼”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晚晚,你跑去哪了?”王淼淼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我找到个老裁缝,说能改婚纱,你现在有空吗?我们一起过去?”
姜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二楼的窗口——那个女人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正隔着遥远的距离,幽幽地看着她。
女人的脸苍白得像纸,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手里的簪子,赫然就是她头上这支!
“喂?晚晚?你在听吗?”王淼淼的声音带着点催促。
姜晚这才回过神,刚想说话,却突然听清了电话那头的背景音。
那是一阵熟悉的、清脆的铜铃声——“叮铃,叮铃”,和古董店门口的铜铃一模一样。
她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王淼淼在哪里?她为什么会听到古董店的铃声?
二楼的女人动了。
她举起簪子,对着姜晚的方向,做出了一个和梦里一样的动作——将簪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晚晚?你怎么了?说话呀!”王淼淼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
姜晚眼睁睁看着女人的动作,喉咙里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她终于明白导游手册上被晕开的字是什么了——要破咒,得找到她藏起来的……尸体。
而王淼淼,她到底是谁?
5.替身
苏家老宅的祠堂藏在最后一进院子里,门是锁着的,但锁已经锈得不成样子,姜晚用力一推就开了。
祠堂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正中央摆着一排牌位,蒙着厚厚的灰尘,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几根早已熄灭的香。
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族谱,上面用毛笔写着苏家世代的名字。
姜晚的目光扫过那些名字,最终停留在了“苏曼卿”三个字上。
旁边标注着她的生卒年:“民国四年——民国二十六年”,死因一栏写着“暴毙”,但字迹被人用墨点涂过,隐约能看出下面原本写的是“活埋”。
她的手指抚过族谱,在苏曼卿的名字下面,还有一个小字标注:“丫鬟,阿翠,同卒”。
就在这时,她发现牌位后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伸手一摸,摸出了一本线装的旧日记。
封面已经残破不堪,里面的纸页却意外地保存完好。
日记是苏曼卿写的。
断断续续的文字里,姜晚拼凑出了一个残酷的故事“1937年,苏家为了攀附权贵,要将苏曼卿嫁给一个她不爱的军阀,苏曼卿抵死不从,甚至以死相逼,却被家人锁了起来,她的贴身丫鬟阿翠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偷偷给她送过几次东西,劝她认命。
“他们说,若我不嫁,便让阿翠替我嫁。”
“阿翠哭着求我,说她不想嫁,不想死,可我又能怎么办呢?这宅子里,没人把我们当人看。”
最后一篇日记的字迹潦草而疯狂:“他们要活埋我,就在后院的枯井里,阿翠就在旁边看着,她不敢说话,我诅咒她,诅咒所有得到我簪子的人——代我嫁人,代我死!生生世世,永无宁日!”
日记的最后,夹着一张小像。
画上的苏曼卿穿着绛紫旗袍,头上簪着那支山茶花簪,笑靥如花。
而她身后站着的丫鬟阿翠,手腕内侧有一道清晰的勒痕——像是被绳子捆过留下的。
姜晚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猛地想起王淼淼——昨天在试衣间,闺蜜帮她整理裙摆时,手腕内侧不慎露出的那道浅褐色疤痕,形状和位置竟与画像里阿翠的勒痕一模一样!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时,王淼淼发来一张照片。
是张婚纱照,背景是苏家老宅的祠堂,照片里的王淼淼穿着那件本该属于姜晚的鱼尾婚纱,鬓边簪着那支檀木簪,笑得温婉动人。
而照片里本该站着新郎的位置,赫然立着一道穿绛紫旗袍的模糊影子,那影子的手正搭在王淼淼的肩上,涂着丹蔻的指尖几乎要嵌进婚纱的蕾丝里。
“晚晚,你在哪?”身后突然传来王淼淼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甜腻,“我找了你好久呢。”
姜晚猛地回头,只见王淼淼站在祠堂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红布包,旗袍的开衩处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脚踝上系着的红绳与梦里苏曼卿的一模一样。
她一步步走近,阳光透过祠堂的破窗照在她身上,却没留下半分影子。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姜晚的声音发颤,手里的日记被捏的变形,“你不是淼淼,你是阿翠的转世,是来让我当替身的。”
王淼淼笑了,那笑容里再没有往日的亲昵,只剩下一种解脱般的诡异:“三小姐的诅咒太狠了,我们阿翠这一脉,世世代代都要替她找替身,找到一个,才能多活十年!”
她抬手摸了摸鬓边的檀木簪,“你以为我为什么送你这个?你的生辰八字,和当年三小姐要嫁的那个军阀一模一样,是最好的替身啊。”
姜晚这才想起,三个月前王淼淼曾笑着问过她的生辰八字,说要帮她算姻缘。
那时她只当是闺蜜的好意,浑然不知早已踏入精心编织的陷阱。
“那老古董店的老头……”
“是我请的托。”
王淼淼走近一步,眼底闪过一丝怜悯,“不把你逼到绝路,怎么引你来看族谱?怎么让你相信三小姐的咒是真的?”
她指了指墙上的族谱,“你看,阿翠这一脉的名字,是不是都活不过二十五岁?我今年正好二十四,再不找替身,明年就该轮到我了。”
祠堂里的风突然变大,牌位前的香炉“哐当”一声翻倒,灰烬被吹散,露出底下压着的一张黄纸——上面写着姜晚的生辰八字,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写上去的。
“试衣间镜子里的血字,是三小姐在催你;老宅窗口的影子,是她在等你;就连你梦里的场景,都是她故意让你看见的。”
王淼淼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情人间的呢喃,“她要你心甘情愿地来这儿,心甘情愿地……替我死。”
姜晚突然注意到,王淼淼鬓边的檀木簪正在发烫,山茶花的花瓣自动旋开,里面的黄纸飘落在地。
纸上的字迹变了,不再是苏曼卿的生辰八字,而是姜晚的,墨迹正一点点变成暗红,像在流血。
祠堂的梁柱开始摇晃,牌位接二连三地倒下,灰尘弥漫中,苏曼卿的身影从族谱里走了出来。
她依旧穿着绛紫旗袍,手里的簪子闪着寒光,一步步走向姜晚,嘴角的笑诡异而满足。
“晚晚,别怕。”
王淼淼站在苏曼卿身后,轻轻推了姜晚一把,“很快就好了。等你替我死了,我会带着你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姜晚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牌位桌上。
她看着苏曼卿举起簪子,看着王淼淼眼底的期待,突然想起沈子谦说过的话——“有些东西放久了,会沾上念想”。
原来这念想从来不是良缘,是跨越近百年的怨恨,是世世代代的替身诅咒。
簪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姜晚看见王淼淼手腕上的勒痕突然渗出血珠,与婚纱上的蕾丝融为一体。
而苏曼卿的脸,竟在那一刻与王淼淼重叠了。
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阿翠的转世。
所谓的替身,不过是诅咒里的一环,让每个得到簪子的人,都在恐惧与猜忌中,亲手将自己推向死亡。
祠堂外的阳光彻底被乌云遮住,铜铃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叮铃,叮铃,像在为这场跨越世纪的替身仪式,奏响最后的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