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吨的物资,使我用了一天半才运回营地。当最后一背篓鲸油被卸到营地的砖房时,累的精疲力尽。砖房里,塞满了一坨一坨的鲸油,鲸肉。而东侧木架上堆叠的海鲜干、盐、陶罐里的椰子油与海产的咸香,这几种气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生存最踏实的味道——这是登陆荒岛以来,我第一次拥有如此充盈的物资储备。
溪流营地的砖房是我耗费好几个月时间建造的庇护所,厚实的砖墙由混合了贝壳灰的黏土干草段粘合而成,每一块土砖都经过反复捶打、烘烤,坚硬如石,屋顶铺着层层叠叠的棕榈叶,再覆盖一层黏土压实,足以抵御狂风暴雨。此刻,砖房棕榈树叶上的鲸油跟鲸肉几乎占据了房间的三分之二空间,站在物资中间,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并非来自于舒适的环境,而是源于不再匮乏的生存资源,它像一颗定心丸,让我敢于去思考更远的事情——比如,如何才能获救。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清晰:建造一座长明鲸油灯塔。溪流营地背靠缓坡,营地的了望烽火台是营地的制高点,六米高的台基由大石块堆砌而成,台面平整开阔,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海岸线,视野毫无遮挡。这座烽火台原本是为了观察海面动静、听到轮船汽笛声释放求救信号而建。以前炼制的棕榈油堪堪只够做饭,连砖房的棕榈油灯也要省着用。如今,充沛的鲸油让我有了将它改造成灯塔的底气——只要灯光不灭,过往的船只就有可能发现这座隐藏在大洋中的孤岛,获救的希望便会如星火般绵延不息。
次日天刚蒙蒙亮,我便带着工具登上了了望烽火台。建造灯塔的第一步,是砌一座稳固的防风石台。海风是荒岛永恒的主题,若没有可靠的防风措施,鲸油灯的火焰很容易被吹灭,灯塔也就失去了意义。我沿着营地周围的林地搜寻合适的石块,这些石块多是火山喷发后冷却形成的岩石,质地坚硬,密度大,不易被海风吹倒。搬运石块是一项艰巨的工作,最大的石块重达三十余斤。六米高的台基,每向上搬运一块石头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我将石块放入背篓,每爬几步都要停顿片刻,喘匀气息,手臂和腿部的肌肉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滴在脚下的岩石上,瞬间蒸发成细小的水珠。
中午的阳光愈发炽烈,裸露的皮肤被晒得通红发烫,我索性脱掉上衣,只留下一条短裤,在额头搭了一块浸湿的棕榈叶遮阳。搭建石台需要精准的拼接,我用锤子、凿子将石块的边缘打磨平整,再用混合了黏土、贝壳灰和干草段的灰浆填充缝隙——这种灰浆是我经过多次试验改良的,黏结力极强,经过日晒后会变得坚硬如石。石台设计为方形,边长米,高度一米,四个角都打磨得较为圆润,避免被尖锐的棱角划伤。我先在了望台的中央画出石台的轮廓,然后沿着轮廓铺设底层石块,确保底层平整稳固后,再逐层向上砌筑,每砌一层都要用自制的水平尺校准,保证石台不倾斜。
第一天的工作进展缓慢,仅仅完成了底层石块的铺设。傍晚时分,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砖房,简单吃了几块腌鱼肉,喝了几口淡水,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我便被窗外的鸟鸣唤醒。简单洗漱后,我带上足够的食物和水,再次登上了望台。今天的任务是完成石台的主体砌筑和防风石板的镶嵌。我加快了砌筑的速度,凭借着前一天积累的经验,石块的拼接越来越顺畅,灰浆的涂抹也更加均匀。中午时分,一米高的石台主体终于完工,方形的石台稳稳地矗立在了望台中央,棱角分明,异常坚固。
短暂休息后,我开始准备镶嵌防风石板。我之前在树林里挑选了四块厚度约五厘米的平整石板,这些石板经过打磨,表面光滑,质地坚硬,足以抵御海风的冲击。搬运石板比搬运石块更加困难,石板面积大,背篓装不下,只能用粗棕榈绳背在背上向上爬时,肩膀被勒得生疼,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避免石板滑落。
回到了望台后,我在石台的四个侧面分别凿出凹槽,凹槽的深度与石板的厚度一致,这样可以让石板与石台完美契合。我将第一块石板竖直放入南侧的凹槽中,用撬棍调整位置,确保石板与石台紧密贴合,然后用灰浆填充缝隙,再用抹子将表面抹平。按照同样的方法,我依次将东、西、北三个方向的石板镶嵌完毕,四块石板形成一个方形的防风屏障,只在南侧顶部留出一个开口——这个开口既便于添加鲸油和更换灯芯,又能最大限度地阻挡海风的侵袭。
防风屏障完工后,我开始制作鲸油灯的核心部件。我从砖房里取出一个特意烧制的大陶罐,这个陶罐是我在烧制日常用具时专门定制的,容量约十升,罐口宽阔,便于添加鲸油,罐壁厚实,不易被高温烤裂。接着,我在罐口边缘均匀地钻了俩个小孔,用来固定灯芯。
灯芯的制作选用了韧性十足的棕榈纤维。我采集了大量成熟的棕榈叶,将其撕开,取出里面的纤维丝,这些纤维丝吸水性强,燃烧时间长,是制作灯芯的绝佳材料。我将棕榈纤维丝反复揉搓编织,制成粗约手指的灯芯,灯芯的长度约五十厘米,一端缠绕在一根细木棍上,固定在罐口的小孔处,确保灯芯能够稳定地立在陶罐中,另一端垂入陶罐内部,以便充分吸收鲸油。
当所有准备工作就绪时,天色已渐渐暗下来。夕阳的余晖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归巢的海鸟在天空中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我提着加热后装满鲸油的陶罐登上了望台,小心翼翼地将鲸油倒入陶罐中,琥珀色的鲸油缓缓流淌,在罐底积聚,灯芯的下端浸泡在鲸油里,慢慢吸收着油脂,原本干燥的纤维丝逐渐变得油润、透亮。
我从腰间取出火折子凑到嘴边,用力一吹,火苗慢慢燃烧出来,在暮色中闪烁。我小心翼翼地凑近灯芯的顶端,火苗刚一接触到油润的纤维丝,便“噗”的一声轻响,橘黄色的火焰跳跃着燃起,明亮而温暖。
火焰在防风石板的庇护下,稳稳地燃烧着,没有受到丝毫海风的影响。我调整了灯芯的高度,让火焰保持在五厘米左右——这个高度既能保证照明效果,又能避免燃油消耗过快。灯光透过石板间的缝隙向外扩散,照亮了了望台周围的区域,海平面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银光,与夜空中初升的星光交相辉映。
我站在了望台上,望着这盏在黑暗中亮起的鲸油灯,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希望。这盏灯不仅仅是一束光,更是我与外界联系的唯一纽带,是我在荒岛上坚守的信念象征。它耗费了我两天的心血,凝聚着我对获救的全部渴望,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在无边的黑暗中指引着方向。
我仔细检查了一遍灯塔的每一个细节:石台稳固,石板贴合,鲸油充足,灯芯燃烧稳定。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我才缓缓走下了望台。沿着陡峭的石阶向下,回头望去,那盏橘黄色的灯光在暮色中愈发清晰,像一颗温暖的心脏,在营地的制高点跳动。
回到砖房,我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了望台的方向,心中一片平静。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每天傍晚登上了望台点灯观,天亮时再去熄灯,同时观察海面是否有过往的船只。七八百斤鲸油足够这盏灯塔燃烧三年以上,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夜色渐浓,海风轻拂,砖房里的鲸油和腌鱼肉散发着淡淡的腥味,与远处灯塔的光芒一起,构成了我在荒岛上的全部生活。我知道,获救的希望或许渺茫,但只要这盏灯塔的光芒不灭,我就不会放弃。这束光,是黑暗中的希望,是孤独中的坚守,是我在这片陌生土地上,与命运抗争的最强有力的证明。
我站起身,推开房门,再次望向了望台的方向。灯光依旧明亮,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海的气息和鲸油的淡淡腥味,这是生存的味道,也是希望的味道。我知道,从今夜起,这座荒岛不再是完全的黑暗,有一束光,将为我照亮前行的路,也将为远方可能出现的船只,指引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