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屏幕还亮着。系统提示没有消失，依然停留在那条未确认的消息上。她看了一眼，没有点开，也没有关闭，只是把它翻了个面，重新放回原处。
她站在餐厅中央，目光扫过每一张桌子。和开业当天的忙碌不同，今天的人流更平稳，节奏也更自然。没有人在急着拍照打卡，更多人是安静地坐着，吃饭，聊天，或者看着墙上的投影发呆。
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带着朋友走进来。他熟门熟路地走向靠窗的位置，一边走一边说：“这家店最特别的是氛围。不只是装修好看，是能让人静下来。”
他的朋友环顾四周，点头：“听说你们经常来？”
“第三趟了。”男人笑着说，“第一次是冲着星芽来的，后来发现这里的菜有意思，每一道都有来历。服务员还会讲背后的故事。”
他们坐下后，林小冉走过去点单。男人点了“复苏套餐”和“记忆回廊甜点”，又加了一杯神经链接咖啡。他对朋友说：“这个甜点加热后盘底会显字，你得试试。”
苏墨听着他们的对话，慢慢走到文化墙附近。墙上滚动播放着《星骸建筑师》的经典片段，旁边设有扫码听音频的入口。一名年轻女孩正蹲在那里，用手机扫描一段文字。她的同伴等在旁边，轻声问：“讲什么？”
“是主角在废墟里找到一本旧日记的那一段。”女孩抬头，“原来小说里那些细节，都被做进来了。”
苏墨没打扰她们，转身走向另一侧。一对情侣坐在“复苏餐桌”前，灯光照在桌面上的旧电池装置上，泛着微弱的光。女生正在录视频，男生低声说：“别拍太久，后面还有人等着用。”
他们吃完离开时，主动把椅子推了回去，还顺手扶正了旁边的立牌。
陈舟从后台走出来，手里拿着平板。他在苏墨身边停下，声音压得很低：“刚查了几个平台，评分都稳定在4.8以上。近七天新增两百多条评价，基本都是五星。”
苏墨看了他一眼。
“有条评论说，‘原来科幻不只是冷冰冰的金属，也可以是一顿温暖的饭。’”陈舟继续说，“还有人上传了甜点加热后的照片，配文是‘看到这行字时，我没忍住哭了。’”
苏墨接过他的平板。屏幕上显示一条热评：
“我带妈妈来这里吃饭。她不懂什么是Ip，也不看科幻小说。但她吃完最后一口甜点，抬头问我：‘这个世界，真的有人在努力重建吗？’我说有。她点点头，眼眶红了。”
下面有人回复：“我也想去，替没能抢到票的朋友。”
苏墨放下平板，没说话。
她走向中央留言柱。新的留言还在不断浮现。一条写道：“在这里吃饭，像参与了一场小小的复兴。”她伸手触碰柱身，金属表面微凉，和昨天一样，但感觉不一样。
昨天她还在担心体验能不能被接受，现在她知道，已经有人把它当成了某种意义的寄托。
一位中年顾客起身离座，路过时认出了她。“你是苏老师吧？”他问。
苏墨点头。
“我读过你的小说。”他说，“不夸张地说，这本书陪我走过最难的日子。今天来吃饭，没想到现场把这些设定都还原了。不仅菜品好吃，环境和服务也都特别棒，每次来都感觉像是进行了一场科幻之旅。”
他说得很认真，没有刻意讨好，就像在陈述一件事实。
苏墨看着他，说：“谢谢你能来。我们会继续保持，不断提升。”
对方笑了笑，转身离开。
苏墨站在原地，视线落在那张空出来的桌子上。桌上还留着一张画，是孩子用蜡笔涂的星芽，线条歪歪扭扭，但能看出轮廓。旁边写着一行字：“我也想建一座星芽屋。”
她记得昨天也有孩子画画，但那时她只觉得是偶然的兴趣。现在她明白，这些画不是一时兴起，是一种认同的延续。
陈舟走过来，站在她旁边。“翻台率比上周降了百分之五。”他说，“不是客流少了，是很多人停留时间变长了。平均用餐时间增加了十八分钟。”
“说明他们不再赶着打卡。”苏墨说，“而是愿意沉浸进来。”
“线上预约排到了四天后。”陈舟说，“有外地订单持续增加，今天已经有三个城市下了外卖单。”
苏墨点头。她看向厨房出口。服务员正端出新一轮餐品。每上一道，都会说那句话：“这一顿饭，是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光。”
有客人听完低头吃饭，没抬头，但肩膀轻轻动了一下。
外卖包装区，值班经理正在检查卡片。每一单都附赠手写卡。今天的句子是：“世界不会因为一次用餐改变，但有人开始相信它可以。”
苏墨走过去，拿起一支笔。她在新一批卡片上写下下一句备用语：“你来过的痕迹，会留在这个世界。”
卡片被放进盒子，贴上标签，准备发出。
她回到大厅，看到林小冉正在教新来的兼职生使用互动装置。那个双胞胎妹妹操作全息投影时出了点问题，反复调试几次才成功。她松了口气，笑着对客人说：“抱歉让您久等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客人摇摇头：“没关系，我能看出来你们很用心。”
苏墨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
没有混乱，没有抱怨，也没有急于求成的焦躁。一切都在按自己的节奏运行。顾客愿意等，员工认真做，连沉默都显得有分量。
她摸了下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又一次亮起。系统提示还在那里，闪烁着同样的内容。
这一次，她没有避开视线。她看着那行字，嘴角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
然后她把手机放回去。
转身时，她对陈舟说：“我们做到了第一步。”
陈舟看着她，点头：“接下来，是走得更远的时候了。”
苏墨没有接话。她走向点餐台，拿起一份菜单。纸张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被很多人翻过。她翻开第一页，看到“生态同盟沙拉”旁的注释被人用笔轻轻圈了一下。
她记得这是昨天的事。有个年轻人问服务员：“这个沙拉真的和小说有关？”
服务员回答：“第三卷第七章，主角团队在荒原建立第一个补给站，用的就是这些食材。”
那人听了很久，最后点了这道菜。
现在菜单上有好几处都被圈过，还有人写了小字备注：“第二次吃，味道没变。”
苏墨把菜单放回原位。
她走到儿童区。两个孩子趴在桌上画画，一个画星芽，一个画餐厅的穹顶。他们的父母坐在旁边，轻声交谈，没有催促。
门口又有新客人进来。这次是一个三口之家。父亲指着文化墙对孩子说：“你看，这个故事讲的是人类怎么从灾难里站起来的。”
孩子仰头看投影，眼睛亮了。
苏墨站在立柱前，她看着整个餐厅。灯光柔和，人声低语，孩子们还在画星芽，情侣安静用餐，服务员穿梭有序。一切平静而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