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机吐出的纸张在桌角堆成一小摞，最上面那张还泛着热感。苏墨将它抽出来扫了一眼，是财务系统自动生成的资金流向图。红线稳稳向上，没有波动，也没有异常标记。她把纸放下，转身走向会议室中央的主控台。
陈舟站在投影幕布前，正在关闭上一轮会议的数据面板。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了眼。
“还有事？”他问。
“有。”苏墨说，“我们刚走通了第一轮闭环，现在可以想下一步了。”
陈舟没坐下，手里还拿着笔。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打断。
“手办、联名款、教育套件，这些都是产品。”她说，“但它们只能触达用户的某个瞬间。买完就结束了。我们要做的不是让用户记住一个商品，而是让他们记住一种体验。”
陈舟点头，等她继续。
“我想做一家店。”苏墨说，“‘星骸宇宙’主题餐饮店。”
陈舟停顿了一下。笔尖在平板边缘轻轻点了两下。
“餐饮？”他说，“这个行业和我们现在做的事差别很大。”
“我知道。”苏墨走到白板前，拿起笔，“但它有一个优势——人必须吃饭。每天三次，每次半小时以上。这段时间里，他们坐在那里，手机放在桌上，注意力是开放的。如果我们能在这段时间里把‘星骸宇宙’讲清楚，那就不是卖东西，是在种认知。”
陈舟皱眉。“可餐饮运营太重。选址、人工、食材损耗、翻台率，每一项都是成本黑洞。利润率普遍不到十五个点。而且失败率极高，三年内倒闭的超过七成。”
“这些数据我看过。”苏墨说，“但我不打算按传统模式做。”
“怎么不一样？”
“第一，不追求高频消费。”她说，“我们的目标不是让人天天来吃饭，而是让人愿意专程来一次。第二，空间本身就是内容载体。从进门那一刻起，灯光、声音、菜单设计、服务员话术，全部服务于世界观传达。第三，菜品不只是食物，是叙事的一部分。”
陈舟没说话，开始记录。
“比如前菜叫‘星尘启程’，主菜叫‘生态重建日’，甜点叫‘光合新生’。”她说，“每道菜配一段短故事，在App扫码就能看动画片段。吃完一顿饭，等于看完一部微型纪录片。”
“听起来像沉浸式剧场。”陈舟说。
“就是剧场。”苏墨说，“只不过舞台是餐桌，演员是食物和服务流程。我们卖的不是饭，是一场关于未来的演出。”
陈舟翻开新文档，新建标签：“餐饮可行性研究”。
“风险呢？”他问。
“最大风险是资源分散。”苏墨说，“所以我们不会自己铺店。先找现成场地合作试点，控制投入规模。选城市地标商圈里的空置铺位，租期三个月起，快闪形式。如果数据达标再考虑长期运营。”
“选址标准？”
“年轻人聚集地，科技园区附近优先，大学城次之。交通便利，曝光度高。装修风格要极简，用灯光和投影营造太空感，避免花哨装饰干扰主题。”
“人员培训怎么办？”
“服务员必须理解基本设定。”她说，“入职要考试，考不过不能上岗。话术统一，但不允许机械背诵。重点是传递态度，不是复述台词。比如顾客问‘这道菜为什么是蓝色的’，回答不能只说‘因为好看’，要说‘这是模拟初代星芽吸收光能时的能量波长’。”
陈舟记下要点。
“供应链呢？”他问。
“轻量化处理。”她说，“不用复杂厨房。采用中央厨房预制+现场加热模式。核心是标准化和效率。所有食材包装打上星骸LoGo，外盒印编号和溯源码，增强收藏属性。”
“定价策略？”
“高于普通餐厅，低于高端主题店。”她说，“人均一百二十到一百八十之间。贵是因为体验值这个价，不是因为食材有多稀有。我们要让人觉得，花这钱值得，不是被割韭菜。”
陈舟抬头。“你已经想得很细了。”
“这不是临时起意。”苏墨说，“从第一批用户反馈我就在观察。很多人买了手办会拍照发社交平台，配上自己的解读。说明他们不只想拥有产品，还想参与意义构建。餐饮店就是给他们一个线下入口。”
“可还是跨界。”陈舟说，“团队没经验，没人懂门店运营。”
“所以要借力。”她说，“找专业餐饮管理公司合作，我们出Ip和内容设计，他们负责日常执行。分成模式结算，降低前期投入。关键是监督权必须在我们手上。菜单改一句台词都要审核。”
“万一合作方乱来？”
“合同写死。”她说，“任何偏离核心价值的操作都算违约。严重者立即终止合作，并追责。我们可以赔钱，但不能让品牌变味。”
陈舟终于点头。“你说服我了。至少值得一试。”
“不是试试。”苏墨说，“是必须做。衍生品让我们有了钱，教育套件让我们有了责任，现在我们需要一个能让大众真正走进来的地方。让那些原本只在书里、在屏幕上出现的东西，变成他们呼吸过的空气。”
陈舟打开系统界面，准备录入新项目参数。
“第一步做什么？”他问。
“启动市场扫描。”她说，“调取全国近半年关闭的主题餐厅名单，分析死因。同时收集仍在运营的成功案例，提取共性要素。重点看哪些元素能留住人，哪些纯粹是噱头。”
陈舟输入指令，等待系统响应。
“还有。”苏墨说，“联系之前谈过联名的几家品牌，看看有没有兴趣参与联合快闪。步迹做过鞋展，光启办过发布会，他们有空间运营经验。三方共建，分摊压力。”
“需要我起草合作框架吗？”
“先不急。”她说，“等系统推演结果出来再说。我们现在有的是方向，缺的是数据支撑。不能靠热情往前冲。”
陈舟停下打字的手指。
“你变了。”他说。
“哪里？”
“以前你想到什么就立刻动手。”他说，“现在会等一等，看一眼全局。”
“成长就是这样。”她说，“刚开始拼的是勇气，后来拼的是判断。”
会议室安静下来。屏幕上的进度条缓慢推进，系统正在加载餐饮行业数据库。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陈舟忽然说。
“问。”
“为什么是餐饮？不是影院？不是展览馆？也不是游乐场？这些同样能做沉浸体验。”
苏墨看着白板，写下三个词：日常、必需、共享。
“因为吃饭最普通。”她说，“每个人每天都得做这件事。它不像看电影需要特意安排时间，也不像去展览要专门出门。它是生活本身。如果我们能把科幻融进最平常的事里，那才说明它真的落地了。”
她顿了顿。
“而且，吃饭是分享行为。一家人坐在一起，朋友聚会，情侣约会。我们在他们分享的时候加入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可能只是一句话，一道光，一个名字。但只要有人记得，就够了。”
陈舟把这句话录进备注栏。
“还有一个原因。”苏墨低声说。
“什么？”
“饥饿的时候，人更容易被打动。”她说，“胃空了，心就开了。那是最容易接受新世界的时间。”
陈舟没再提问。他把项目状态设为“待评估”，等待系统完成初步分析。
苏墨站在原地，手里握着笔。白板上写着三行字：
主题餐饮·沉浸体验·文化载体
她的手指在最后一行划了一道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