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在纸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傅玖瑶指尖轻点耳坠,玉佩微温。她没抬头,只是将昨夜记录的挥发物数据重新调出,目光落在“苯甲醚类化合物”那一行字上。
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西院的熏香里。
她闭了闭眼,再睁时已换了一种思路,不是查现在,而是翻过去。
母亲走的那年,春寒未尽,府中药炉日夜不熄。可那时煎的药,真的都进了母亲口中?
她取出玉佩,平放在案上,低声:“启动生物残留扫描。”
一道极淡的光扫过玉佩表面,系统界面缓缓浮现。
【检测到微量乌头碱衍生物,成分稳定,附着时间推测为三年前左右。】
傅玖瑶呼吸一滞。
这不是寻常病患会接触的药物。它无色无味,初期只会让人疲倦嗜睡,久了却能侵蚀心脉,发作时如同急症暴毙,极难察觉。
她迅速切换模块,调取府中药房近五年的出入账目。页面滚动,她在“苏锦用药”条目下停住。三月十七起,用药正常;四月初二,方子突变,由温补转为清热宁神;四月初五,停药,人亡。
而就在四月初一那天,胡丽萍名下的采买单上多了一项:归元散,半斤。
她皱眉。归元散本是安神助眠之用,但若与特定药材合用,便会催化毒性反应。更关键的是,这笔药材并未登记入主院药炉,去向标注为“外赐老仆”。
她冷笑一声,继续深挖。
通过空间实验室的权限追溯,发现这批药末最终流入一名姓陈的老郎中家中。那人曾是府中客聘医士,半年后称病辞归,从此杳无音信。
傅玖瑶调出当年节气记录,对比母亲卧房每日熏香使用情况。果然,在临终前三日,原本使用的檀香被替换成一种名为“静心引”的私制香料,而这种香料的配方中,正含有苯甲醚类物质。
和昨夜检测到的一模一样。
她终于明白,那不是偶然的毒,而是一场缓慢的蚕食。换药、换香、换人,每一步都悄无声息,却步步致命。
她提笔画出一条时间线:
- 四月初一:胡丽萍申领归元散,购入钩藤、石菖蒲等安神药材;
- 四月初七:郎中入府问诊,开出“清热宁神汤”,取代原方;
- 当日傍晚:母亲卧房更换熏香种类;
- 四月二十:连续服用新药,配合熏香作用;
- 四月二十五:昏厥,不治身亡。
所有节点环环相扣。
她又调出府医轮值表,发现那两天负责煎药的婢女,正是胡丽萍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次日便以“思乡心切”为由被遣返原籍。而那位开方的郎中,也在一个月后悄然离京。
傅玖瑶盯着屏幕,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这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预谋的布局。一个妾室,竟能调动医官、操控药房、替换熏香,背后若无人协助,绝不可能做到。
但她现在不需要追查帮凶,她只需要一个突破口。
她打开另一组数据,近三年来,胡丽萍与外府药铺的交易频率。图表显示,每逢季节交替或家族重要日子前后,她的药材采购量都会异常上升,尤其是安神类、镇静类药物。
最近一次,就是三天前,为生辰宴准备的“特制熏炉专用香粉”。
傅玖瑶眸光一沉。
她们又要用了。
这一次的目标,恐怕不只是让她出丑,而是想让她像母亲一样,“突发旧疾”,死得不明不白。
她缓缓合上笔记,起身走到妆匣前,拉开底层暗格。应急六件套静静躺在其中,银簪、监测贴片、解毒胶囊……每一件都是她为自己准备的退路。
可她不想只退了。
她坐回书案前,铺开一张新纸,写下四个大字:**证据清单**。
第一项:母亲玉佩残留毒素成分报告;
第二项:归元散流向追踪记录;
第三项:郎中开方与药房出入账比对;
第四项:熏香成分历史对照表;
第五项:胡丽萍近年异常采购数据汇总。
她一条条列下去,笔尖稳而有力。
这些还不能直接定罪,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出,足以动摇她的地位,逼她自乱阵脚。只要她在宴会上露出破绽,她就能顺势揭下那层贤惠面具。
她不需要人证,她有系统。
她也不需要皇帝主持公道,她只要真相落地。
窗外风声轻响,吹动窗纸微微颤动。她没理会,继续书写下一步计划。
明日,她会让青竹以“整理旧物”为由,悄悄提取西院熏炉内壁残留香灰;同时,她要在献灯之前,确保银簪和鞋垫的监测系统处于最高响应状态。
她不怕她们动手,就怕她们不动。
动手才有破绽,不动才是最难缠的对手。
她写完最后一行字,搁下笔,伸手摸了摸袖袋里的玉佩。
娘,这次我不躲了。
你被人抹去的命,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笔一笔讨回来。
她站起身,走到铜镜前。镜中女子面色平静,眼神却像冬夜里燃起的火,冷而亮。
她解开外衫,从贴身小衣夹层中取出一枚薄如蝉翼的记录芯片,轻轻按进耳坠内侧。这是空间实验室的本地备份,一旦主系统被干扰,它能在断联状态下独立运行十二个时辰。
她重新系好衣襟,坐回案前。
烛火噼啪一声,爆出个小火花。
她低头看向那张写满证据的纸,忽然想到什么,提笔在页脚添了一句:
“生辰宴当日,酉时三刻,开启全程记录。”
话音落,她指尖轻点耳坠,系统进入待命模式。
屋内安静下来,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她开始默背每一项证据的来源路径,反复推演可能遭遇的质疑与反驳。她必须确保每一个细节都能经得起追问,每一个数据都有据可查。
时间一点点过去,更鼓响过两轮。
她忽然停下笔,眉头微蹙。
刚才调取郎中资料时,系统提示有一段档案被加密处理,权限不足无法查看。那不是普通封存,而是人为设置了多重验证。
一个被辞退的郎中,档案为何要加密?
她重新打开数据库,尝试用不同关键词检索。当她输入“陈氏,男,五十有三,擅妇科调经”时,页面跳转出一条附加信息:
【该人员曾于三年前参与宫中贵人调理事务,后因“口风不严”遭斥退,禁止再入内廷。】
傅玖瑶瞳孔微缩。
胡丽萍一个妾室,是怎么搭上宫里的人的?
她还没来得及深想,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院外。
她立刻收起纸笔,将玉佩收回袖中。
脚步声顿了顿,又转身离去。
她没追出去看,只是静静地坐着,手却慢慢移到袖袋,握住了那支银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