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蛇丘魅影
三艘穿云梭保持着紧密的菱形编队，在云层之上高速航行。下方，中州锦绣繁华的平原城郭逐渐被起伏的丘陵、深邃的峡谷所取代。空气变得潮湿闷热，灵气中开始掺杂进一丝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快的腥甜与腐败气息。
“进入南疆外围空域。”主梭驾驶席上，石坚紧盯着面前的复合地形图与灵力流谱，“灵气活跃度下降百分之十五，惰性粒子背景浓度上升。下方开始出现局部毒瘴气旋，建议降低高度，启用梭体主动过滤灵阵，并开启抗干扰护盾。”
“按计划执行。”徐凡点头。穿云梭微微下沉，梭体表面亮起一层淡青色的光膜，将外界浑浊的空气与紊乱的灵气流隔开。光幕上显示出过滤系统正在高效运转，但能量消耗明显比在中州时快了两成。
赵小月调出沿途的实时监测数据：“灵力惰化背景值呈波浪式上升，与已知灵脉分布不完全吻合，存在多个不明源头。空气中毒素成分复杂，已识别出十七种已知南疆瘴毒，另有至少五种未知有机毒素与惰化灵气混合的微粒。”
孙百草凑近分析屏幕，抽动鼻翼（尽管隔着面甲）：“‘腐心草’、‘迷魂蕈’、‘蚀骨藤’花粉的变种……还有‘血鳞蟒’褪皮时散发的腥臊灵气。这里的环境对传统修士极不友好，长时间暴露，即使有灵力护体，也会导致经脉逐渐淤塞，心浮气躁。我们的内甲和过滤系统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苏晓快速敲击着控制台：“各梭生命维持系统运转正常，抗毒过滤效能维持在百分之九十二以上。谐振净化场待机状态良好。门扉探测器背景噪声偏高，但尚未捕捉到特定空间异常信号。”
航行了约三个时辰，前方地貌变得更加险恶。墨绿色的原始森林如同无边无际的海洋，其间点缀着大片反射着诡异光彩的沼泽水洼，白色的毒瘴如纱如缕，在林木与水泽间缓缓飘荡。远处，一道道奇崛的山脉轮廓隐现，山体多呈暗红色或铁灰色，植被稀疏，裸露的岩石嶙峋怪异。
“即将抵达第一预定中转点，‘千蛇丘陵’东北侧边缘，坐标已输入。”石坚报告，“根据百炼谷情报和‘影鉴司’暗探传回的零星信息，下方区域相对‘开阔’，存在几个疑似古部落遗址，且灵力干扰稍弱，适合短暂休整并校对方位。”
穿云梭开始减速下降，穿透了一层浓厚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黄绿色瘴气。下方景象逐渐清晰：一片起伏不平的丘陵地带，覆盖着低矮的、叶片带着金属光泽的奇异灌木丛，其间散布着巨大的、布满孔洞的灰白色岩石。几条浑浊的溪流在丘陵间蜿蜒，水面漂浮着油腻的泡沫和腐烂的植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寂与蠢动并存的诡异感。
梭体轻微一震，降落在其中一座较为平坦、岩石较多的丘陵顶部。三艘梭呈三角分布，落地瞬间，梭体底部的稳定灵爪深深嵌入岩石，同时，一层更加强劲的复合护盾升起，将降落点笼罩在内。
“李铁，带铁河、影舞，建立外围警戒圈，扫描半径三里内的生命与灵力反应。孙老、石坚，检查降落点环境安全性，采集空气、土壤、水源样本。小月、苏晓，校准所有探测设备，建立与天工城及东域本部的备用通讯链路。慧心，展开小型净化场，覆盖核心区域。周长老，吴九指，随我观察地形，比对地图。”徐凡一连串指令清晰下达。
队员们迅速行动。李铁三人如鬼魅般掠出护盾，消失在怪石与灌木阴影中。孙百草和石坚拿着特制的采样器开始工作。赵小月和苏晓在主梭旁架设起临时工作台，光幕和数据流闪烁。慧心盘膝坐在中央，轻声诵咒，一圈柔和的、带着清净意蕴的淡金色光芒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驱散了周围令人烦闷的压抑感。
徐凡、周阵子和吴九指走到丘陵边缘。吴九指仅剩的四根手指紧紧抓着一根粗糙的兽骨杖，独眼警惕地扫视着下方雾气缭绕的丘陵沟壑，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是这里……又不太像……”他沙哑地低语，“五十年前，我和叔叔他们……是从更南边一点的山口进去的。那时候，这里的雾没这么浓，石头……也没这么多‘眼’。”他指了指那些布满孔洞的灰白岩石。
周阵子举起一个手持式的灵纹扫描仪，对准那些孔洞：“岩石表面有微弱但持续的灵力散逸，孔洞内部……有生物活动残留的黏液和蜕皮，以及……很淡的套圈灵纹侵蚀痕迹！不是新刻的，像是被某种携带这种灵纹气息的生物长期接触渗透所致。”
徐凡心中一凛，也调动神识，配合混沌真元的独特感知仔细探查。在那些孔洞深处，他确实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与紫色晶体碎片同源但更加“野生”、更加“混杂”的惰化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曾在这里筑巢，并将自身的“污染”留在了石头上。
“吴道友，当年你们路过此地，可曾遇到什么特别的事物？比如，大量的蛇类？或者……行为怪异的生物？”徐凡问。
吴九指努力回忆，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蛇……很多。但南疆哪里蛇不多？特别……好像有一次扎营，守夜的兄弟说看到雾里有‘人影’晃过，追出去又不见。还有……早上起来，发现营地周围的石头缝里，插着一些削尖的、画了红圈的骨头，当时以为是哪个部落的警告标记，没太在意……”他猛地抬头，“那些红圈！和你们说的套圈……像吗？”
徐凡和周阵子对视一眼。很可能！
这时，李铁的声音通过小队加密频道传来：“队长，外围未发现大规模生命集群，但一点钟方向，约两里外的一条溪流边，有零星热源反应，体型不大，似蛇似蜥，行动轨迹……有点规律，不像纯粹野兽。另外，八点钟方向，一处岩壁下有疑似人工开凿的浅洞，洞内有近期活动痕迹，还有这个。”他传回一张影像：浅洞地面上，用碎石摆出一个直径约一尺的、不甚规整的圆圈，圆圈中央放着一小块漆黑的、仿佛被烧焦的兽骨。
又是圈！
“保持观察，不要惊动。我们马上过去。”徐凡下令，“小月，周长老，吴九指，跟我去查看那个浅洞。李铁，继续警戒。其他人留守，保持通讯畅通。”
四人离开护盾范围，迅速向八点钟方向潜行。慧心的净化场光芒在背后渐渐微弱，外界那股潮湿、沉闷、带着淡淡腥甜和惰化感的压迫气息立刻包裹上来。即使穿着内甲，开着面甲的过滤，依然能感觉到环境对灵力的细微“粘滞”作用。
很快，他们抵达了李铁所说的岩壁。那确实是一个很浅的凹洞，更像是一个天然的岩棚，勉强能容三四人遮雨。洞内地面上，那个碎石圆圈和焦黑兽骨赫然在目。
周阵子蹲下身，先用扫描仪探测，然后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兽骨。“骨头被某种高温瞬间炭化，但内部……残留着非常微弱的灵性波动，性质阴寒，与常见的火系法术痕迹不同。这个圈……”他用一根细棍拨开几块碎石，“摆放有粗略的方位指向，大致对着西南方——黑塔可能存在的大致方向。”
吴九指盯着那个圈，独眼中血丝蔓延，呼吸变得粗重：“是它们……是那些东西……叔叔他们最后传来的消息里，也提到过营地周围出现奇怪的圈和骨头……”
赵小月则用谐振探测器扫描岩壁和周围地面：“岩壁上有微弱的能量残留，不是修士的灵力，更像是……某种生物分泌的、带有信息素和微弱灵导性的体液痕迹。能量谱特征……与我们在听雨轩井底中继核心和紫色碎片中检测到的某种‘背景噪声’有百分之七的相似度。”
生物体液？带有异种灵导性？与“葬星”技术背景噪声相似？
徐凡脑中飞速运转。难道“葬星”组织不仅掌控了上古禁忌知识和技术，还能驱动或改造南疆本土的生物作为其眼线或爪牙？那些布满孔洞的岩石，溪边规律行动的“蛇蜥”，眼前这个可能是某种标记或通讯点的浅洞……
“这个浅洞可能是一个‘节点’。”徐凡沉声道，“用于某种原始的、基于生物信息素或惰化灵力波动的信息传递或定位。吴道友当年看到的，可能只是这个网络的外围表现。如今，‘葬星’的活动加剧，这个网络可能也被激活或加强了。”
他话音未落，苏晓急促的声音在小队频道响起：“队长！留守组报告！门扉探测器捕捉到一次短暂但强烈的空间波动信号！来源方向——正西南，距离约一百五十里至两百里之间！波动特征与‘螺旋入口’模型匹配度达到百分之三十一！信号持续了约零点三息后消失！”
一百五十到两百里！已经在万毒沼较深区域了！波动出现，意味着那边的“门”或者类似的东西，活跃度在增加！
“能精确定位吗？”徐凡立刻问。
“信号太短，无法精确定位，但方向是确定的。而且……”苏晓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在信号消失后的零点五秒内，我们布置在降落点周围的简易‘回响’感应阵列，接收到了微弱的、来自多个方向的‘共鸣’反馈！反馈源最近的距离我们可能不到十里！它们……好像被那个空间波动‘唤醒’或‘激活’了！
徐凡心头警兆骤升！“全体注意！立刻返回降落点！准备应对可能的……”
“嘶——嗬——”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无数细沙摩擦却又带着湿滑粘腻感的嘶鸣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从那些布满孔洞的岩石深处、从雾气弥漫的灌木丛阴影里，密密麻麻地响了起来！
紧接着，他们看到，那些灰白色岩石的孔洞中，缓缓探出了一颗颗三角状的、覆盖着细密灰绿色鳞片的头颅，冰冷的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暗红的光。溪流方向，更多的、长短不一、形态介于蛇与蜥蜴之间的生物蜿蜒爬出，它们有的额头上生有简陋的角质凸起，凸起上隐约有着暗红色的、扭曲的圈状纹路！
这些生物的气息并不十分强大，大多只相当于炼气中后期，少数领头的感觉有筑基初期水平。但它们的数量……一眼望去，丘陵山坡上，岩石缝隙间，密密麻麻，何止数百！而且，它们的行动显示出一种诡异的协调性，缓缓地、呈包围之势，向着降落点和徐凡他们所在浅洞方向围拢过来。空气中那股腥甜气味陡然浓烈，还混合了一种令人头晕的、带着精神干扰意味的信息素。
“是‘蚀纹蝰蜥’！南疆罕见的群居变异毒物！”孙百草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带着凝重，“它们通常胆小，栖息地固定。但现在这行为……绝对是被控制了！小心它们的毒液和喷吐的‘蚀灵雾气’，还有，那些头上有纹的，可能具备初步的精神嘶叫攻击！”
“返回降落点！防御阵型！”徐凡果断下令，混沌真元在体内加速流转，掌心暗色灵光吞吐。
然而，那些蚀纹蝰蜥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包围圈骤然收紧，速度加快！同时，数十头额有红纹的蝰蜥昂起头，喉咙剧烈鼓动，发出一种尖锐的、直刺神魂的集体嘶鸣！
音波混合着惰化灵力的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水，席卷而来！
初入南疆，尚未见到黑塔，便已陷入这诡异生物狂潮的包围之中。“葬星”对这片土地的渗透与控制，远比预想的更加深入和……“生态化”。
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