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司清而言,所谓的理想型,就是用来描述祁放的词汇。
但其实她喜欢上祁放,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
她大概算是个很理性的人,心动和钟情,在她这里是界限分明的两个概念。
而对于祁放,她的心动促使他好奇他,观察他,久而久之也就能意识到,这个人跟她来自两个世界。
微末的交集并不会产生质变,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意不会有着落,那她就要说服自己,不要再喜欢他了。
虽然期待和悸动难以平息,但她确实有在慢慢降低对祁放的注意。
直到高一那年冬天,司清记得那天是周二。
轮到她值周,离校的时候高年级部已经开始上晚自习了。
山城一中高一上半学期没有晚自习,她出了校门直奔629路公交站。
上了车她直奔最后一排。
正中间的位置坐了个用白紫色校服蒙着头睡觉的男生,司清跟他隔了一个座位落座。
看校服颜色是同校高二级部的同学,应该是晚自习请假了。
山一生源基数大,校服颜色是按年级分的。
高一蓝白,高二紫白,高三灰黄,美其名曰走向辉煌。
但远远看过去就像煮过火的鸡蛋黄,丑得突出。
以至于后来司清升到高三,穿上那套鸡蛋黄cos服之后才想明白,怪不得祁放和她在山城唯一的好姐妹连梓都在高二就转回京城了。
公交车行驶到后半程的时候,车上座位大半都空出来。
就显出仍然站在过道处的那个大叔的奇怪之处了。
不是说这人不坐下这个行为奇怪,而是这么多空位,他偏偏站在一个女孩子旁边。
那女生似乎有所察觉,起身换了个座位。
没多久男人又跟过去。
短短两分钟,她换了四次座位也没把人甩掉。
当时车上除去司机只剩四个人,司清旁边那个高二级部的学长还在睡。
她看了眼公交站点。
她家前一站是梧桐路派出所。
思忖片刻,她捏紧拳头,给自己打了个气,找司机姐姐说明情况。
司机姐姐把车开到下一个站点后临时靠边停下,友好询问。
男人扯着嗓子高呼她们恶意中伤,还耍无赖评判被他尾随的女生的穿着打扮。
“真晦气!”女生委屈地瞪他一眼,拎起包起身就要走。
又想起什么似的折回司清旁边,“妹妹你在哪站下车?实在不行跟姐姐一起下,给你打车回去,我怕某些人存心报复。”
司清突然警觉。
虽然不是有意把人往坏了想,但最近拐人手段越来越新,她生怕这女生跟大叔其实是一伙儿的。
“谢谢姐姐,但是不麻烦了。”司清眉眼弯弯,“我在梧桐路派出所下车,我哥哥在公交站接我。”
女生没多说什么,叮嘱她注意安全就转身下了车。
车厢里重新静下来。
最后排的男生突然咳了声。
“过来坐这儿。”
他声音哑得厉害,像是重感冒。
少顷,那只指尖微翘的手从校服衣摆里探出来的时候,司清心跳漏了一拍。
祁放扯下蒙在头上的校服,恹恹掀起眼皮,像是被刚才高亢的男声吵醒后听了个大概其。
他朝自己里侧的座位偏了偏头,示意司清坐过去。
碎发被校服折腾得有点乱,但丝毫不影响那张脸。
就是好像有点起床气,眉头皱着,凶凶的。
司清小跑着到祁放旁边坐下,润了润干燥的唇瓣。
正思忖着怎么开口跟他打招呼比较好,就再次听见祁放的声音。
“到站叫我,睡了。”没什么温度的一声。
oK,没机会了。
“好的,”她乖巧回话,“学长你在哪站下?”
“跟你一样。”
“好的。”
没下文了。
她有点小失落,很快又缓过来了。
能见到他就已经很好了。
祁放从不坐这班车的。
他周一到周五住校,周末回校门口的公寓里。
路线不重叠,加上高年级部有晚自习,司清能在校外遇到祁放已经是星星掉到头上级别的幸运了。
就是不知道他去派出所有什么事。
司清抱着书包,视线落向车窗。
窗外夜色正酣,她可以正大光明地从车窗倒影里看他。
男生仰靠着椅背,侧颜线条凌厉流畅,骨相优越出挑,唇型饱满,微微抿着。
突然看见他皱了下眉,司清近乎慌乱地移开目光。
祁放背过身,剧烈咳嗽了好一阵。
期间甚至还有过几次大换气,听得司清心里发酸。
很难过。
像沉浮在水面振翅的蝴蝶,一颗心不上不下的。
看他难受,心里就很不舒服。
司清堪堪压下心底那股潮闷,拧下保温杯的按压盖,握着杯子递给他。
“学长,我没用过这个杯口,你需要的话可以用。”
不多时,杯子被他指尖抵着推回来了。
“谢谢。”
他婉拒了。
也是很正常的,祁放是很有边界感的人,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没帮到他,有点可惜。
“好的。”
司清大着胆子观察他,确认刚才那阵不适已经平缓下来,她才重新坐好。
手里还攥着刚才拿水杯的时候在包里摸到的暖宝宝,还没开封的。
观察到祁放好像已经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了,司清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
那双浮着些许疲态的眼睛看过来。
她怕询问会被拒绝,想着索性直接塞给他。
虽然温度还没到零下,但风很大,干冷,有个暖宝宝总比没有强。
“学长,你能把手伸出来吗?”
声落,那只被她暗暗夸赞过无数遍的手不疾不徐地摊开来。
司清把暖宝宝丢到他手掌之后立马双手插进兜里。
不给他还回来的机会。
“这什么?”
“暖的,你拿着。”
说完,她惊奇地发现,兜里还有一个暖宝宝。
碰上意外之喜,她心情忽然很好,音调不自察地高了两分。
“学长,还有一个。”
祁放捏了捏手心的两个小东西,挑眉看她,“都给我?”
司清弯了弯眼睛,“都给你。”
他没再回话。
过了几分钟,语音播报到站信息,两人起身走到后门。
那个怪大叔也跟着晃荡过来,站在司清斜后方。
车辆靠站停好,要上车的乘客都排在前门。
或许是发现站台没有司清所谓的“哥哥”在等她,男人紧紧跟随。
按照司清原本的打算,无论男人跟不跟她,她都是要一下车就狂奔到派出所的。
车门打开的瞬间,司清被某人的臂弯捞进怀里。
淡淡的橘子味携着身后那人稍高的体温入侵她的五感。
是她在祁放身上闻到过的洗衣液的香味。
莫名安心下来。
“走了。”
两人并排下车。
不知道是司机姐姐看准时机还是凑巧,站在两人后一级台阶上的怪男人被后门精准拦下。
公交车发动机的运作声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头顶的常青树树叶被吹动的沙沙声。
少年碎发被风带起,轮廓被暖黄色的路灯烘得精致柔和。
司清的心跳声隐没进渐起的失落情绪中。
“学长,那我先走啦。”
祁放收回手,视线览了圈儿,问她:“你家住这儿?”
“我家在后一站,不远的,走着回去就行。”司清指了指派出所的方向,“你快进去吧,外面冷。”
她听见头顶一声轻嗤。
“用完就把我往局子里踹啊?”
他眉眼带笑,黑眸明亮,全然没了刚才车上那股疏离劲儿。
看着像是醒盹儿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祁放又伸手拍了下她的书包,“送你回家,带路。”
悬于天际的月盈亮皎白,光辉夺目。
她的眼睛里只有祁放。
那一刻,月光照在了她的身上。
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个瞬间的司清有多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