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突破性发现所带来的短暂狂喜渐渐退去,留下的是更为坚硬而复杂的现实礁石。
林晚晚握着那份完整成因报告,意识回归现实,坐在宿舍床沿,心头却是百味杂陈。
她窥见了真相,触及了问题的本质。
那些困扰邓梓阳,让众多专家束手无策的深层刺痛与功能异常,其根源竟在于一种具有微观能量活性的特殊纳米材料残留。
这个发现,若公之于众,足以在材料学、生物物理学和创伤医学的交叉领域引起一场不小的地震。
然而,“知道原因”不等于“能够解决”。
以当前时代的科技水平,如何精准定位并清除深嵌在组织中的具有能量活性的纳米微粒,而不造成二次损伤?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她手中的报告是通往真相的地图,却远非治愈的处方。
更棘手的是信息的来源。
这份详尽到匪夷所思的报告,其背后依赖的是超越时代数十甚至上百年的分析技术与认知框架。
她该如何向许辛舟、顾老等师长解释,自己是如何“顿悟”般得出如此精确且超前的结论?
直接坦白空间的秘密?
那是绝不可能的底线。
在灯下枯坐了许久,林晚晚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当务之急,不是急着公布一个惊世骇俗却无法落地的“病因诊断”,而是以此为最精确的导航,利用空间的优势,悄悄寻找可能的干预路径。
“可以部分分享,引导方向,但核心秘密必须保留。” 她默默定下策略。
那些不涉及超时代科技,可以从现有理论和现象中合理推导出来的发现,可以作为新的研究思路与师长们探讨。
而具体的物质分析结果、能量耦合图谱等“硬证据”,则必须深藏心底。
理清了思路,林晚晚不再犹豫。
她立刻以新的认知为指导,在空间内开启了下一阶段的探索性实验。
这次的目标不再仅仅是“分析”,而是尝试“干预”。
她利用仪器模拟那种特定的能量谐振频率,尝试寻找能够与之产生“相消干涉”或“能量屏蔽”效应的反向波形或材料。
同时,她也开始系统地筛查空间书库中所有关于“纳米材料生物相容性”、“异物能量中和”等记载,无论是已成体系的科学论述,还是散落在古籍角落里的玄妙设想,都纳入考量。
在推进自己秘密研究的同时,林晚晚也没有忘记借助“合法”的外力。
在病情讨论会上,她提出了一个新的更具操作性的建议。
“许老师,顾老,”林晚晚整理了一下思路,谨慎地开口,“基于我们对邓梓阳同志伤情特殊性的现有认识,我在想......这会不会不是个案?”
“是否在更广泛的、经历过类似爆炸伤害的群体中,也存在未被识别的类似情况?”
她看到几位师长露出思索的神色,继续道:“或许,我们可以尝试联系一下,对过去几年因训练或任务遭遇过新型爆炸物伤害,且后续恢复不理想或留有不明原因功能障碍的伤员,进行一次集中的复查?”
“哪怕只是小范围的筛查,如果能发现类似特征的病例,不仅能验证我们的推测,更重要的是,多病例的对比分析,或许能揭示出更普遍的规律。”
“甚至找到影响的关键变量,比如微粒种类、残留部位、个人体质差异等,这对理解问题和寻找解决方案,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跳出了单一病例的局限,具备了流行病学研究的视野。
许辛舟首先表示赞同:“晚晚这个思路很好。从单一案例到群体特征,是科学研究的必经之路。如果这确实是一种未被充分认识的新型战创伤后遗症,那么摸清其‘家底’至关重要。”
顾老更是拍板:“很有必要!我马上联系各大军区医院,调阅近年相关爆炸伤,特别是涉及疑似新型装药或特殊任务背景的伤员档案。”
“明诚,这事你来牵头,和晚晚配合,制定一个详细的筛查和复查方案。”
这个提议得到了两位大佬的一致支持,并且以极高的效率得以推进。
很快,在许辛舟和顾老的联名推动下,一项小范围的针对特定爆炸伤后遗留问题士兵的专项复查在军医院及其他几家有条件的医疗机构悄然展开。
筛查标准结合了邓梓阳的案例特征,重点排查那些伤口愈合后,仍长期感到深部疼痛、麻木、无力或功能不适,且常规检查无法明确病因的个案。
复查结果令人心惊,也印证了林晚晚的推测并非空穴来风。
在筛查的数十名伤员中,竟然真的发现了七例具有类似可疑特征的病例!
他们的受伤时间跨度从两年到五个月不等,受伤部位各异,严重程度也不同,但共性在于:
常规影像学检查基本“正常”,但更精密的神经电生理检查或高分辨率超声下,或多或少都显示出一些难以解释的局部信号异常或组织纹理改变。
其中两例症状较为明显的,其肌电图甚至也捕捉到了与邓梓阳报告相似的轻微“频率选择性响应异常”。
这些新病例的发现,如同一针强心剂,让整个研究小组的精神为之一振。
它有力地表明,邓梓阳的情况并非孤例,而很可能代表了一类此前被忽视的与新型爆炸材料相关的特殊创伤后遗症。
病例的增加,不仅提供了更多可供分析的样本,也使得林晚晚在空间内进行的模拟实验和数据比对,有了更丰富的参照系。
她可以观察不同受伤时间、不同微粒负载量下,生物组织的响应差异,从而更精细地描绘出这种损伤的动态发展图谱。
林晚晚的研究进程,因这活水的注入而明显加快。
她在空间的实验室里更加忙碌,将新病例的有限数据输入模型,不断修正和深化她的理论。
与此同时,在“合法”的层面,她也与贺明诚等人一起,对新病例的资料进行初步的整理和对比分析,撰写着严谨而审慎的阶段性研究报告。
希望似乎在前方隐约闪烁,通往解决方案的道路上,多了几块可供踏足的石头。
然而,无论是林晚晚还是几位师长都清楚,最核心的问题“如何清除或治愈”依然横亘在前,答案依旧无处可知。
随着对这批“特殊微粒”了解的加深,一个令人愈发不安的推论也逐渐清晰:
这些微粒在体内的长期存在,其影响可能不仅仅是功能性的不适那么简单。
在空间仪器对一些陈旧病例的模拟组织分析中,她看到了提示慢性低度炎症、异常纤维化倾向甚至可能干扰局部细胞正常更新代谢的潜在风险信号。
这意味着,时间可能并不是盟友,反而可能是潜在的敌人。
留给邓梓阳,以及其他类似伤员的时间,或许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宽裕。
这个认知让林晚晚的心头再次蒙上一层阴影。
她站在空间研究室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永恒流转的能量云雾,手中拿着最新的综合分析简报。
解决之路依然渺茫,但危机的轮廓却越来越清晰。
她必须更快,更准。
然而,下一个突破口,究竟在哪里?
窗外那仿佛蕴含着无尽知识与秘密的云雾,似乎无声地催促着她,向更深处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