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那番融合了前沿猜想与扎实观察的汇报,在几位医学权威的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一扇横跨材料学、生物物理学与临床医学的崭新大门,被这个年轻女孩以一种近乎天才的洞察力,猛然推开了一道缝隙。
顾老第一个按捺不住,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抛出了一连串问题,直指“异常生物物理场”与已知神经电生理理论的衔接点与矛盾处。
许辛舟则更关注这种推测的临床验证路径与潜在风险控制。
刘主任和雷主任从创伤外科的实际出发,询问这种“微扰”如何具体影响组织愈合的微观过程。
就连贺明诚也问了几个关于如何量化这种“紊乱波”以及可能的检测手段的技术性问题。
面对师长们密集而深入的提问,林晚晚虽感压力,却也精神抖擞。
她早有准备,结合空间书库中大量的前沿资料,以及这段时间自己反复思索和实验的体会,逐一回应。
她清晰地阐述了自己如何将邓梓阳模糊的主观感受“翻译”成可分析的症状模型。
又如何从传统中医药理论中关于“通络”、“调和阴阳”的论述里,寻找与现代生物电、细胞稳态理论的潜在契合点,从而筛选和配伍药材。
她无法透露超时代仪器的存在,但通过严密的逻辑推演和对现有理论的创造性延伸,竟也勉强支撑起了一个极具启发性的理论框架雏形。
这场头脑风暴持续持续了远超出预计的时间。
当林晚晚最终解答完最后一个问题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几位师长脸上非但没有倦意,反而都带着一种豁然开朗又意犹未尽的兴奋神采。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顾老抚掌赞叹,看向林晚晚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激赏,“丫头,你这一步,跨得很大,也很稳!这个思路,价值不可估量!”
许辛舟也难得地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对刘主任和雷主任道:“看来,我们之前‘保守观察’的策略,确实有些局限了。晚晚这个方向,值得全力跟进和支持。”
刘主任和雷主任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作为一线临床医生,没有什么比看到一个棘手的难题出现新的破解希望更令人振奋的了。
他们当即表示,会全力配合林晚晚,重新调整对邓梓阳的观察和康复计划。
自此,邓梓阳的病房,成了一个小型的前沿医学“观察站”。
原本只是例行查房的刘、雷主任,现在来得更勤了,问的问题也细致入微,不仅关注骨折愈合,更反复询问和验证林晚晚提到的那些关于“内部异样感”的微妙变化。
许辛舟和顾老虽不能常来,但也时常通过电话或让贺明诚带来新的文献资料和思考问题。
邓梓阳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晚晚,”一次检查结束后,他叫住正在记录的林晚晚,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最近刘主任、雷医生他们......好像对我这腿格外‘关照’?是我的情况......又有什么反复吗?”
经历过生死和漫长康复期的人,对自身病情和周围环境的变化总是格外敏感。
林晚晚停下笔,抬眼看他,唇角扬起一抹安抚而真诚的笑意:“梓阳哥,别多想。”
“你的恢复情况一直很稳定,甚至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你自己不也感觉到了吗?”
邓梓阳感受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是轻了些,也没那么‘飘忽’了。”
“那就是了。”林晚晚合上记录本,“老师们现在对你的病例产生了浓厚的学术兴趣。”
“你这种情况比较特殊,他们是想通过更细致的观察,来验证和完善一些新的医学想法。”
“某种意义上,你这可是在为医学进步做贡献呢。”她巧妙地将关注点从“病情恶化”转移到了“研究价值”上。
邓梓阳了然,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随即又涌起另一层思绪。
他看了眼林晚晚年轻却沉稳的侧脸,压低声音道:“晚晚,这新法子......是你琢磨出来的吧?现在上面这么多大佬关注,功劳......”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明确。
他担心林晚晚一个“实习生”的成果,会被轻易占据或忽视。
林晚晚心中一暖,知道这位兄长在为自己着想。
她轻轻摇头,语气平静:“梓阳哥,治病救人是第一位的。功劳什么的,不重要。”
“况且,许老师和顾老他们都是真正的学者,看重的是真理和突破,不是这些虚名。你安心养伤,配合好检查就行。”
有了几位专家的正式介入和支持,林晚晚感觉肩上的压力并未减轻,但前行的道路似乎清晰了许多,资源也丰富了。
她得以更系统地推进她的“新方案”。
在几位老师的指导和监督下,她开始将之前私下尝试的药物配方进行标准化的改进,并尝试设计一些简单的非侵入性的物理监测手段,试图捕捉那种推测中的“异常电生理信号”。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一个现实问题也浮出水面。
当林晚晚将她精心调配的使用了部分空间产出的稀有药材的外敷药膏和丸剂,准备继续给邓梓阳使用时,刘主任和雷主任提出了质疑。
“小林,”刘主任表情严肃,指着那些包装朴素,却散发着独特清香的药瓶药罐,“这些都是医院药房之外的制剂吧?”
“虽然你是邓梓阳的妹妹,也是治疗小组的一员,但这里是军医院,有严格的用药管理规定。”
“所有给伤员使用的药物,都必须有明确的来源、成分说明、质量检验和医嘱记录。”
“你这些‘私方’,安全性、有效性如何保证?万一出了问题,责任谁来承担?”
赵磊也补充道:“我们知道你用心良苦,之前情况特殊,也就默许了。”
“但现在既然已经纳入正式的研究观察,就必须规范起来。不能再这样私下给药了。”
林晚晚早有心理准备。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份详细记录了主要药材成分、炮制方法、理论依据和前期观察记录的说明,递给两位老师。
“刘主任,雷老师,之前是我考虑不周,程序上确实有欠缺。这是我对所用方剂的初步说明。”
“这些药材大多是我根据古籍和民间验方筛选,自己采购炮制的,安全性经过我自身试用和多日观察,邓梓阳同志使用后也反馈良好,未出现不良反应。”
“我愿意为这些药物的安全性负责。”
她顿了顿,恳切道:“我理解并完全遵守医院的规定。”
“我愿意将方剂公开,接受检验,并申请在上级医师的监督和指导下,作为‘经验方’或‘临床观察用药’正式用于邓梓阳的治疗。”
“一切流程,按规章制度来。”
许辛舟和顾老得知此事后,也出面进行了沟通。
最终,考虑到邓梓阳病情的特殊性和林晚晚方案已展现出的初步积极苗头,医院方面采取了一个折中办法:
默许林晚晚在严格记录、每日上报、并由刘主任或雷主任其中一人现场监督的情况下,继续使用她调配的药物。
但要求她尽快完成更规范的药理学和毒理学评估报告,并明确这只是临床探索的一部分,不能替代正规治疗。
这个结果,林晚晚已然满意。
她明白,这已经是几位师长在规则范围内能为她争取到的最大的宽容和信任了。
她更加小心谨慎,每一次配药、用药都记录得一丝不苟,随时准备接受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