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卖给周雯雯邪香和木牌的摊主！他果然在这里！
林炊立刻将“镜头”看似无意地对准那个方向，启动了探测仪的增强记录功能。
同时，她通过隐藏在衣领下的微型骨传导通讯器，以极低的声音报出发现：“目标出现，七点钟方向，熏香摊，两人，其中一人手背有疤。”
耳中传来林寂沉静的声音：“收到。继续观察，不要接近。我们的人会注意他们。”
夏芸似乎也察觉到了林炊一瞬间的紧绷，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和徐伯聊着底片。
手背有疤的男人和同伴似乎只是例行巡查或补充货源，很快结束了交谈，接过摊主递过来的一个小布袋，然后转身，朝着那个用黑布围起来的区域走去。
把守入口的人似乎认识他们，低声交谈两句，便掀开黑布一角，让他们进去了。
“那里就是今晚‘特别展示’的地方。”夏芸凑到林炊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通常只对‘资深会员’或特殊贡献者开放。里面进行的交易或仪式，才是这个市集真正的核心。”
林炊微微点头。
看来，影阁的外围成员，与这个市集的核心区域有直接联系。
那个黑布围起来的区域，必须重点监控。
时间慢慢流逝，市集里的人群似乎达到了一个高峰，气氛越发躁动。
忽然，一阵低沉而有节奏的鼓声从黑布区域方向传来，压过了市集的嘈杂。
很多人停下交谈，看向那边，脸上露出期待或敬畏的神色。
“要开始了。”夏芸低语。
鼓声持续了几分钟，然后戛然而止。黑布帘被完全掀开，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袍、头戴兜帽的人走了出来，站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小台子上。
人群自动安静下来，围拢过去。
“诸位同好，”兜帽人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嘶哑难辨，“感谢今晚的光临。老规矩，展示开始前，先请出今晚的‘引子’。”
他拍了拍手。
两个同样穿着黑袍、但未戴兜帽的壮汉，从黑布后抬出一个被黑布罩着的长方形物体，看起来像是个大盒子，放在台子中央。
兜帽人揭开黑布——里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缸，缸里注满了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
而液体中，浸泡着数十个大小不一、形状扭曲的……黑色木牌！木牌的样式，与周雯雯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符文似乎更加复杂邪异！
林炊眼神一凝。
这么多“阴蚀咒”媒介！他们想干什么？
兜帽人继续用变声后的嗓音说道：“这些，是经过最新‘加持’的‘护身符’，效力是普通版本的数倍。
今晚，我们将从中挑选三枚，作为‘特别展示’的赠品，赠予有缘且‘贡献’突出的朋友。”
他顿了顿，声音带上了一丝蛊惑：“当然，真正的‘重头戏’，还是接下来的‘新货’展示。
这一次，我们得到了一件真正的‘古物’，来自某个早已失落的神秘传承，据说……能让人短暂地‘触摸’到另一个维度的边缘。”
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骚动和吸气声。
兜帽人似乎很满意这效果，示意手下将玻璃缸抬下去。
接着，他又拍了拍手。
这一次，抬出来的东西小了许多，是一个用黑檀木匣子装着的物品。
兜帽人亲自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高高举起——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锈迹斑斑、残缺不全的……青铜灯盏部件！看形状，似乎是灯盏的底座或连接部分，上面雕刻的符文古老而模糊，但林炊一眼就认出，那纹路风格，与她见过的“引魂灯”碎片，以及林家记载中“守魂佩”的某些核心符纹，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虽然残破且能量微弱，但那种源自同源的古老气息，绝不会错！
又一块“引魂灯”碎片！而且似乎被影阁当成了某种“展示品”或……诱饵？
林炊心脏猛地一跳。
她强行压下内心的震动，保持着“助理”应有的呆愣和好奇表情，手中的“相机”却将这一幕，连同那碎片被展示时周围能量场的细微波动，全部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耳麦里，林寂的声音也带着一丝紧绷：“确认目标物品。计划不变，继续观察，等待指令。九局便衣已在外围就位，我们的人也在里面。切勿妄动。”
兜帽人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这件“古物”的“神奇来历”和“莫测威能”，话语中充满了夸张和暗示。
台下的人群听得如痴如醉，不少人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
林炊的注意力却分出了一半，再次锁定了黑布区域的入口。
手背有疤的男人和他的同伴，此刻正站在入口内侧阴影中，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人群。他们的目光，
似乎在不经意间，扫过了林炊和夏芸所在的方向。
林炊心中一凛，立刻垂下眼帘，假装被台上的展示吸引。
然而，就在她低头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入口阴影里，除了疤脸男两人，似乎还有第三道更加模糊、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一双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股比市集中任何阴冷气息都要危险、都要深沉的压力，悄然弥漫开来。
林炊背脊微微发凉。
兜帽人对那青铜碎片的夸夸其谈还在继续，台下人群的情绪被撩拨得愈发高涨。
林炊却感到那股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让她几乎无法忽视。
她强自镇定，维持着助理应有的好奇和些许茫然的表情，手中的探测仪却悄然调整了参数，试图捕捉那道阴影气息的源头。
然而，那气息极为隐晦，仿佛只是偶然瞥见的错觉，再探时已了无痕迹。
是错觉吗？
林炊不敢掉以轻心。
她能感觉到，夏芸的身体也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显然也察觉到了某种危险。
“接下来，”兜帽人提高了变声后的音量，带着一丝戏剧化的停顿，“我们将进行今晚第一次的‘赐福’。请有意愿且符合条件的同好上前。”
所谓的“赐福”，便是从那个装满黑色木牌的玻璃缸中抽取三枚，当场“赋予”给被选中者。
几个看起来像是“资深会员”或贡献颇丰的人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接受兜帽人装模作样的“仪式”和木牌。领到木牌的人满脸兴奋，如同得到了稀世珍宝，小心地收好。
林炊冷冷看着。
这些被“赐福”的人，恐怕不知道自己领回去的是持续侵蚀健康与气运的毒药。
在“赐福”环节进行时，林炊注意到，手背有疤的男人和他的同伴离开了黑布区域入口，开始在人群中看似随意地走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像是在履行警戒职责，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们的动作更加证实了林炊的猜测：这个市集，尤其这个核心区域，影阁的掌控力很强。
“赐福”结束，兜帽人又宣布，稍后将进行“新货”的详细“品鉴”和“内部交易”，只有少数人有资格参与。人群再次骚动，不少人露出失望或急切的神色。
这时，夏芸轻轻碰了碰林炊的胳膊，低声道：“差不多了，再待下去容易引人注意。我们慢慢往外围撤，边走边拍点边缘素材。”
林炊点头。她们的任务是观察和记录，不是现在就动手。
两人开始顺着人流边缘，不动声色地朝着入口方向移动。
探测仪已经收集了大量影像、音频和能量数据，足够林寂和九局分析一阵子。
林炊最后看了一眼台上被重新放入檀木匣子的青铜碎片，心中记下了它的特征。
就在她们即将走到入口布帘附近时，之前那股冰冷的窥视感再次袭来！而且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靠近！
林炊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感觉传来的方向——那是靠近黑布区域侧面一个堆放杂物的阴暗角落，几乎没有任何光线。
就在她目光触及的瞬间，一道极其模糊、仿佛由阴影本身构成的瘦长人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倏地消散在黑暗中，再无踪迹。
好快！好诡异的隐匿身法！林炊心中一沉。
那不是普通影阁外围成员，恐怕是比“骨杖”等级更高、更擅长潜行刺探的角色！刚才自己几乎被锁定，如果不是夏芸恰好提议离开，对方或许已经有所动作。
“怎么了？”夏芸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问。
“没事，好像看到个熟人，看错了。”林炊敷衍过去，脚步加快，和夏芸一起迅速掀开布帘，离开了核心展示区。
回到相对“安全”的外围市集区域，那股被锁定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两人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出口楼梯。
“刚才……你也感觉到了吧？”上了楼梯，远离了下方嘈杂的人声，夏芸才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后怕，“有很厉害的家伙在盯梢，可能我们一进去就被注意到了。幸好我们身份只是‘撰稿人和助理’，没表现出对核心区域的过分兴趣。”
林炊点头：“应该是影阁的暗哨。他们的警惕性很高。”
“妈的，这地方以后不能常来了。”夏芸啐了一口，“这次要不是林先生开价够高，还有……某些原因，我才不接这活儿。太邪性了。”
两人走出铁门，回到地面清冷的夜风中，都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停在巷口。
是林枫。
上车后，林炊第一时间将探测仪的数据存储卡取出，交给了林枫。
林枫会将其立刻送回林家和九局进行分析。
“情况如何？”林寂的声音通过车载加密通讯传来。
“目标碎片确认存在，已被展示，即将进行内部交易。现场发现至少两名影阁外围骨干，其中一人为之前售卖邪香的目标。此外，疑似有更高级别的影阁暗哨存在，隐匿能力极强，可能已经注意到我们。”林炊简练汇报。
“知道了。你们安全撤离就好。九局和我们的人会继续在外围监控，看能否跟踪到碎片交易的去向或那个暗哨。辛苦了，先回来。”
回到栖梧院，林炊洗去一身市集带来的混杂气味，换上舒适的家居服，坐在书房里，脑海中反复回放今晚的细节。
尤其是那道阴影人影和最后感受到的冰冷目光。
那绝不是善茬，而且对方很可能已经对她这个“面生的助理”产生了怀疑。
她将今晚的情况，连同自己的分析，整理成详细的文字报告，分别发给了林寂和秦明远。
重点强调了高级暗哨的存在，以及那块被展示的青铜碎片可能成为诱饵或下一步行动关键。
凌晨时分，林寂和秦明远那边都有了初步反馈。
林寂：“碎片来源正在追查。根据你记录的能量特征，与姐姐留下的那块核心碎片同源，但似乎被刻意磨损和‘污染’过，使其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古邪物’，而非‘引魂灯’部件。这可能是影阁的伪装，也可能是他们得到的本来就是残次品或边角料。那个暗哨，特征描述与影阁内部一个代号‘幽影’的杀手吻合，此人擅长隐匿、刺杀，很少直接参与正面行动。他出现在那里，意味着影阁对这次市集非常重视，或者……他们可能察觉到了我们的关注，在反侦察。”
秦明远：“九局便衣观察到，市集散场后，有三批人先后带着疑似檀木匣子的物品离开，已分头跟踪。其中两批去向普通，一批进入了城西一片待拆迁的棚户区，失去了踪迹。棚户区地形复杂，监控缺失，正在协调当地派出所以其他名义进行排查。‘幽影’的资料我们也有备案，危险等级很高，你近期务必加倍小心，尽量减少单独外出，我们会加强对你周边环境的监控。”
幽影……林炊记下了这个代号。
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杀手，比正面战斗的“骨杖”更加难缠。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周雯雯又约了林炊两次，一次喝下午茶，一次逛街，都被林炊以“备考驾照科目一”为由推掉了。
她确实在认真刷题，进度飞快，但对逛街购物实在提不起兴趣。
陈序那边倒是有新发现。
他通过对市集外围网络信号的监控，捕捉到了一些加密通信的片段，经过破解，发现市集结束后，有人用暗语汇报“鱼儿未咬钩，但池水已浊”，以及“新饵已备，可择机再投”。
这似乎印证了林炊关于“碎片是诱饵”的猜测，影阁可能确实在设局，等待某些特定目标上钩。
至于目标是谁，是其他“守夜人”残部，还是像林炊这样被他们注意到、身怀秘密的“特殊人士”，就不得而知了。
这天下午，林炊正在图书馆翻阅一本关于近代S城民俗变迁的学术着作，手机震了一下，是顾教授发来的邮件。
邮件内容很简短：“林炊同学，上次课间所谈‘镇物’篇，涉及一些冷僻的地方性材料，我手边恰好有一份早年田野调查时获得的民间手抄本残卷影印件，其中部分内容或可佐证课堂所讲，也有助于你理解某些‘非典型’镇物的流变与应用边界。如有兴趣，可于今日课后至我办公室一阅。顾。”
林炊看着邮件，心中微动。
顾教授似乎对她这个“过于专注”的旁听生格外关照。
这份“手抄本残卷”，是单纯的学术分享，还是别有深意？
联想到他之前关于古籍区材料“沾上味道”的提醒，林炊决定去见一见。
下课后，她按照邮件里提到的办公室地址，来到文渊楼顶层一间僻静的办公室。
敲门进入，里面堆满了书籍和资料，顾教授正戴着老花镜，伏案在一张泛黄的图纸上描画着什么。
“顾教授。”林炊出声。
顾教授抬起头，看到她，露出温和的笑容：“林同学来了，坐。”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的文件夹，递给林炊，“就是这份，小心些，纸张很脆了。”
林炊接过，小心打开。
里面是十几页用毛笔小楷抄录在粗糙纸张上的内容，字迹工整但略显稚拙，像是旧时乡村塾师或民间术士的手笔。
内容确实涉及一些地方性的镇宅、辟邪、甚至……简单的驱鬼、镇尸法门，其中一些手法和用料，与她在李道长那里学到的、以及影阁使用的某些阴邪手段，竟有几分形似，只是目的和能量性质截然相反。
她看得专注，尤其留意其中几处提到使用特定矿物粉末、植物灰烬绘制符纹，以及借助“地气节点”增强或压制某种效果的说法。
“看出点什么了？”顾教授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笔，看着她。
林炊抬起头，斟酌着词句：“很……原生态的记录。有些手法，现在看起来可能有些……不合时宜，甚至危险。”
顾教授点点头，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是啊。民间法门，鱼龙混杂，很多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甚至以讹传讹。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更有些东西，本身就会招来麻烦。”他指了指林炊手中的残卷，“比如这里面提到的‘阴髓粉’和‘尸藤灰’，现在哪里去找真正合规的原料？就算找到，处理不当，反而会变成引鬼招邪的媒介。”
阴髓粉？尸藤灰？林炊心头一跳。
这两个名词，她在九局关于影阁一些邪术配方的资料里见过！是配置某些阴毒符咒和熏香的关键辅料！
“教授，这些材料……现在真的还有人用吗？”她故作随意地问。
顾教授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表象。“难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总有些人对这些旁门左道感兴趣，或为利，或为私欲，或……为了一些更不可告人的目的。”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做学问，尤其是研究这些边缘领域，既要大胆假设，也需小心求证，更要懂得保护自己。有些浑水，能不趟就不趟。毕竟，学术争论无伤大雅，但若是牵涉到现实中的‘牛鬼蛇神’，那可就不好玩了。”
他重新戴上眼镜，语气恢复轻松：“好了，这东西你拿回去看看可以，但别外传，更别试着去模仿。看完记得还我。”
“谢谢教授，我明白。”林炊将残卷小心收好。
离开顾教授办公室，林炊心中波澜起伏。顾教授的话，几乎是明示了。
他不仅知道这些民间法门，似乎还清楚其中某些材料与当今某些“不好玩”的事情有关联。他是在提醒自己？还是……在试探？
这位深藏不露的老教授，究竟知道多少？
带着新的疑问和手中这份可能隐含线索的残卷，林炊走出了文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