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港岛西环。
午后的阳光被密集的楼宇切割得支离破碎,投射在略显陈旧但充满生活气息的街道上。叮叮车缓缓驶过,铃声悠远。街边店铺的招牌层层叠叠,繁体字夹杂着英文,空气中飘散着茶餐厅特有的奶茶、菠萝油和烧腊混合的香气,混杂着海风淡淡的咸腥。
“海安茶餐厅”位于一条内街的转角,门脸不大,绿色的马赛克外墙有些斑驳,招牌上的霓虹灯管坏了几处。二楼窗户对着后巷,视野并不开阔,但相对安静隐蔽。
靠窗第三张桌子,陆寒琛独自坐着。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灰色夹克和深色长裤,头上戴着一顶半旧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左臂的枪伤让他无法像往常那样坐得笔直,只能微微侧身,将受伤的手臂搭在桌沿内侧。桌上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柠檬茶,冰块化得只剩薄薄一层。
他的目光透过积着些许油污的玻璃窗,看似随意地扫视着楼下后巷的动静,实则警惕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影和车辆。耳朵里塞着一个微型耳麦,连接着楼下伪装成茶客的同伴(仅剩的两名“信天翁”小组成员)。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常,甚至比在滇南时更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冷硬的锋芒。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每一秒都显得漫长。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地下大厅“痕光仪”爆发时,那些涌入的、属于前世的记忆碎片——冰冷病房里她逐渐失温的手,监测仪上拉成直线的滴答声,自己嘶哑绝望的呼喊,还有更早之前,那些因骄傲、误解、身份差距和阴差阳错而错过的岁月……每一次回想,心脏都像被钝器狠狠撞击。
重生以来,他带着前世的悔恨与执念,小心翼翼地靠近、守护,却又不敢太过靠近,怕重蹈覆辙,怕自己这“异常”的存在会给她带来更多危险。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背负着这个秘密,独自在时间的夹缝中跋涉。
直到“痕光仪”的能量冲击,直到她眼中那份了然的震惊,直到此刻——即将到来的、坦白一切的对峙。
她会如何反应?震惊?恐惧?疏离?还是……如他心底最深处不敢奢望的那样,能够理解,甚至……同样带着某种跨越时空的印记?
他不知道。但这种未知带来的紧张,甚至比面对“血盟”枪口时更甚。
耳麦里传来楼下同伴压低的声音:“陆队,一辆黑色丰田皇冠停在街口,下来一男一女,装扮普通,正朝茶餐厅走来。女的身形符合目标,男的是阿强。暂时未发现尾巴。”
“收到,继续观察。”陆寒琛低声回应,端起凉透的柠檬茶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心头的躁动。
几分钟后,楼梯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陆寒琛没有回头,但全身肌肉瞬间调整到最佳状态,右手自然地垂到腰间隐藏枪套的位置。
林晚晴和阿强出现在楼梯口。林晚晴同样做了伪装,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戴着遮阳帽和一副平光眼镜,看上去像个普通白领。阿强则是一身工装打扮,手里拎着一个工具包,落后她半步,目光迅速扫过二楼环境,与陆寒琛的目光短暂接触,微微点头。
二楼此刻只有三四桌客人,都在低声交谈或看报,无人注意他们。
林晚晴径直走到靠窗第三桌,在陆寒琛对面坐下。阿强则选择了侧后方一张空桌,背对窗户,既能观察楼梯口,又能兼顾陆寒琛和林晚晴的方向。
“你的伤怎么样了?”林晚晴摘下眼镜,目光落在陆寒琛刻意遮掩的左臂上,声音很轻,听不出太多情绪。
“死不了。”陆寒琛简短回答,目光却紧紧锁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平静的表面下,找出任何一丝异样。“你们路上顺利?”
“差点喂了鱼,运气好,被人捞起来了。”林晚晴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她接过侍应生递来的菜单,随口点了一杯冻鸳鸯和一个菠萝油,又将菜单递给阿强。“司徒静,司徒宁的弟弟,你知道了?”
陆寒琛瞳孔微缩:“司徒家的人?可信?”
“半信半疑。但他目前提供的帮助是实在的。”林晚晴快速将海上遭遇司徒静、获知沈婉如和林晓月被押在澳门、以及“旗袍”公开邀请明晚八点葡京会面的事情,用最简洁的语言说了一遍。同时,也提到了司徒静正在准备的水下撤离方案,以及沈国华留下的澳门接应点“老荷官”已失效的情况。
陆寒琛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杯壁上摩挲。当听到“明晚八点,葡京,凤凰厅”时,他眼中寒光一闪。
“不能去。”他几乎是立刻说道,语气斩钉截铁,“那是死局。‘旗袍’在澳门的根基比在香港深得多,葡京更是他们的地盘。你进去,就是羊入虎口。”
“我妈在她手里。”林晚晴看着他,眼神同样坚定,“我必须去。而且,不是毫无准备地去。”
“我跟你一起去。”陆寒琛毫不犹豫。
“不行。”林晚晴摇头,“你的伤没好,而且‘旗袍’和‘血盟’在香港的目标同样是你。你留在香港,一是养伤,二是趁机行动。司徒静提到‘青铜钥’和‘银锁’的结合可能指向一个特殊坐标,我需要你去找司徒宁,弄清楚这个坐标到底是什么,和百慕大三角、和我父亲的失踪有没有关系。另外,沈国华下落不明,生死攸关,也需要人查。还有,‘血盟’在香港的据点网络,如果能摸清,对我们后续行动至关重要。”
她将一份折好的纸条推到陆寒琛面前,上面写着一组数字和字母组成的代码。“这是司徒静提供的,可能联系上司徒宁的加密通讯频率和识别码。时间紧迫,你必须在澳门行动开始前,尽可能获取更多信息。我们分头行动,效率最高。”
陆寒琛看着那纸条,没有立刻去拿。他的目光从纸条移到林晚晴脸上,眼神复杂:“晚晴,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澳门那边……”
“我知道。”林晚晴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危险。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前世……”她顿了顿,这个词终于在他们之间被正式提起,两人的呼吸都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前世我们或许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退缩了,最终酿成遗憾。这一世,我不想再躲。我要把主动权夺回来,把我妈救出来,把那些躲在暗处算计我们的人,一个个揪出来。”
她直视着陆寒琛的眼睛:“你帮了我很多,陆寒琛。没有你,我可能走不到今天。但这次,我需要你在另一条战线上发挥作用。相信我,也相信阿强,我们能处理好澳门的事。而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的目光坦荡、坚定,甚至带着一种……托付的意味。
陆寒琛沉默了。他何尝不明白分兵的必要性,何尝不知道香港这边同样关键。但他无法抑制内心那股想要将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下所有危险的冲动。那是前世未能实现的执念,也是今生刻入骨髓的本能。
“至少,让我派两个人跟你去。”他最终退了一步,语气艰涩。
林晚晴摇头:“司徒静会提供一些支援,人太多反而容易暴露。阿强经验丰富,足够了。你的人留在香港,你更需要他们。”
话已至此,陆寒琛知道无法再改变她的决定。他太了解她的性格,一旦下定决心,九头牛也拉不回。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他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终于拿起了那张纸条,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捏碎它。“好。香港这边,交给我。但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以保全自己为第一要务。如果事不可为,立刻撤退,水下撤离通道必须确保畅通。我会在指定坐标附近安排接应。”
“我答应你。”林晚晴点了点头。
正事谈完,气氛却没有轻松下来。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还有那个更沉重、更私密的话题。
冻鸳鸯和菠萝油送了上来。林晚晴用小勺慢慢搅动着杯子里棕褐色的液体,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陆寒琛依旧握着他那杯早已不冰的柠檬茶。
沉默在茶餐厅略显嘈杂的背景音中蔓延,却显得格外压抑。
“在地下……‘痕光仪’爆发的时候,”林晚晴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我看到了一些……画面。或者说,感觉到了一些……不属于现在的东西。”
她抬起眼,看向陆寒琛:“你也看到了,对吗?”
不是疑问,是陈述。
陆寒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他迎上她的目光,没有闪躲,缓缓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他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冰凉的茶。
“那不是幻象,晚晴。”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疲惫,“那是……真的。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终于,亲口承认了。
林晚晴握着勺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尽管早有猜测和心理准备,但听他亲口说出,冲击力依旧巨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又酸又胀,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惶惑。
“所以……你早就知道?知道我是……从那里回来的?”她问,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
“一开始只是怀疑。”陆寒琛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你的眼神,你的处事方式,你对未来某些事情的‘预感’,尤其是……你对我的态度里,那种莫名的熟悉和……抗拒。都让我觉得不对劲。后来,随着接触越多,你的商业决策,你对林家、对林晓月、对‘老先生’那些事的反应……越来越像。直到在滇南,你的一些判断和选择,完全超出了一个十八岁女孩应有的经验和胆识。我几乎可以肯定了。”
他顿了顿,看着林晚晴:“但我不知道你记得多少,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记得,或者是否愿意承认。我怕贸然点破,会吓到你,会把你推得更远。所以,我只能守着这个秘密,用我自己的方式,尽可能护着你,避免……避免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林晚晴喃喃重复这个词,脑海中再次闪过病房冰冷的画面,“前世……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说对不起?为什么说……来晚了?”
这是她最想知道,也最怕知道的。
陆寒琛闭上了眼睛,眉心紧蹙,仿佛在抵御巨大的痛苦。再睁开时,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痛楚和自责。
“前世……我是个混蛋。”他开口,声音艰涩,“因为家庭背景,因为年少自负,也因为一些误会和别人的挑拨……我伤害过你,也错过了你。等我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想要弥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林家的危机,梁家的阴谋,还有……‘老先生’那些人的黑手,已经将你逼到了绝境。我收到你病危的消息,拼了命赶回来,却只来得及……”他的声音哽住了,说不下去。
茶餐厅里人声依旧,但他们的角落,却仿佛被隔离开来,充斥着无声的沉重。
林晚晴静静听着,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前世自己遭遇的心疼,有对命运捉弄的无奈,也有……对他这份跨越生死、沉重如山的悔恨与执念的动容。
“那些害我的人……”她问,“除了梁家、‘老先生’,还有谁?和‘血盟’、‘司徒家’有关吗?”
陆寒琛摇头:“前世我追查到你病逝,心灰意冷,很多线索就断了。‘血盟’和‘司徒家’的介入,我是重生后,尤其是这次南下,才逐渐摸清的。但可以肯定,前世你的悲剧背后,绝对不止明面上那几股势力。很可能‘血盟’当时就已经在暗中推动,只是隐藏得更深。”
原来如此。前世的迷雾,并未完全散去,但至少,她知道了这个一直默默守护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背负着怎样的过去。
“陆寒琛,”林晚晴看着他,眼神清澈而认真,“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那些伤害和错过,不是你的错,至少不全是。这一世,我们都回来了,我们都知道了危险在哪里。这就够了。我们不需要被前世的阴影绑住,更不需要你用一辈子去赎一个不属于你的罪。”
她的话像一道光,刺破了他眼中沉郁的自责。陆寒琛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我们现在是盟友,是……可以彼此托付后背的战友。”林晚晴继续说道,语气坚定,“过去的事情,让它过去。我们要做的,是抓住现在,改变未来。救出我妈,拿到遗产,搞清楚‘痕光’和‘血盟’的真相,然后……好好活下去。这一世,我们都要好好的。”
好好活下去。简单几个字,却让陆寒琛眼眶一阵发热。他用力眨了眨眼,压下那股酸涩,重重点头:“好。听你的。过去不提,往前看。”
心结似乎在这一刻被轻轻拨开了一丝缝隙。沉重的秘密被分享,不再是独自背负的重担。一种新的、基于绝对信任和共同目标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
“对了,”林晚晴想起什么,从风衣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用软布仔细包裹的小包,打开,里面正是那枚青铜长命锁和那枚银锁。“司徒静说,这两件东西结合,可能不只是开保险柜的钥匙,还可能激活某个指向百慕大三角的坐标。这个,你研究一下,或许能找到司徒宁,或者发现其他线索。”
陆寒琛小心地接过,仔细查看。当青铜锁和银锁靠得很近时,他也能感觉到那种极其微弱的、仿佛共鸣般的温热感。“我会想办法查清楚。你自己……千万小心。‘旗袍’不好对付。”
“我知道。”林晚晴将锁收回,“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走了。司徒静还在等我们回去完善计划。”
陆寒琛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三点四十分。会面时间不长,但信息量巨大。
“保持联络。司徒静给的频道,每天固定时间开机十分钟。”他低声道,“如果……如果澳门情况有变,立刻发求救信号,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赶过去。”
“嗯。”林晚晴戴上眼镜,站起身,“你也保重。香港这边,未必平静。”
阿强也站了起来,对陆寒琛点了点头。
三人没有再多说,林晚晴和阿强先行下楼。陆寒琛又坐了几分钟,才招来侍应生结账,然后从容离开,汇入西环午后熙攘的人流之中。
林晚晴和阿强按照原路返回与司徒静手下接应的车辆。车子是一辆不起眼的旧款丰田,司机沉默寡言,车技却很稳,载着他们在港岛狭窄的街道中穿梭,朝着南边偏僻的码头方向驶去。
车上,林晚晴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与陆寒琛的会面,解开了部分心结,但也让她肩上的担子感觉更重了。澳门之行,不容有失。
阿强坐在副驾驶,警惕地观察着后视镜和周围车辆。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车子驶离繁华街区,进入相对冷清的沿海道路,再拐过几个弯,就能抵达那个隐蔽的小码头。
就在车子即将拐入最后一条通往码头的单行道时,阿强的眼神骤然锐利!
“有尾巴!一辆白色面包车,跟了我们两个路口了!加速了!”阿强低喝。
司机闻言,立刻猛踩油门,旧丰田发出一阵嘶吼,加速前冲!
后方那辆白色面包车果然也骤然加速,紧追不舍!面包车侧门滑开,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趴下!”阿强厉声道,同时掏出手枪!
“砰!砰砰!”
子弹打在车尾和后备箱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后窗玻璃瞬间炸裂!
林晚晴立刻伏低身体,碎玻璃溅了她一身。心脏狂跳,但大脑异常冷静——是“血盟”的人?还是“旗袍”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司机显然也受过训练,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急转,冲进了旁边一条堆满杂物和集装箱的废弃码头岔路!颠簸剧烈!
白色面包车紧跟着冲了进来!
“前面没路了!”司机喊道。岔路尽头是堆积如山的破损集装箱和锈蚀的龙门吊,是个死胡同!
“弃车!找掩体!”阿强当机立断,一脚踹开车门,翻滚下车,同时举枪向后射击,压制面包车的火力!
林晚晴和司机也迅速从另一侧下车,躲到一堆废弃轮胎后面。
面包车在二十米外急刹停下,车门洞开,跳下来四个手持微型冲锋枪的蒙面悍匪,火力凶猛,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射过来,打得轮胎和集装箱碎片横飞!
“妈的!火力太猛!”阿强靠在轮胎后,换了个弹匣,脸色阴沉。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根本不在乎闹出大动静。
林晚晴握紧了从司徒静那里得到的一把紧凑型手枪,手心冒汗。这里虽然是废弃码头,但枪声这么响,迟早会引来警察或其他人。必须速战速决!
对方四人分散开来,试图从两侧包抄。
“阿强!左边两个交给你!右边我来!”司机突然喊道,他竟然也从车里拿出了一把霰弹枪!
“好!”阿强没有废话,一个精准的点射,打中左侧一个试图靠近的匪徒小腿,那人惨叫倒地。另一个立刻寻找掩体,与阿强对射。
司机则猛地从轮胎后探身,霰弹枪“轰”的一声巨响,大片钢珠喷射出去,虽然距离稍远准头不足,但威慑力巨大,逼得右侧两个匪徒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
林晚晴深吸一口气,从轮胎侧方闪出半个身子,手枪瞄准右侧那个稍靠前的匪徒,扣动扳机!
“砰!”
子弹击中对方肩部,那人闷哼一声,冲锋枪脱手!
另一个匪徒立刻调转枪口!
林晚晴已经缩了回去,子弹打在轮胎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干得漂亮!”司机赞了一句,再次用霰弹枪压制。
阿强那边也抓住机会,一个翻滚接近,近距离一枪结果了那个受伤的匪徒,然后与剩下的那个展开近身搏斗,动作狠辣迅捷。
右侧剩下的那个匪徒见同伴瞬间被放倒两个,自己又被霰弹枪逼得不敢露头,似乎萌生退意,开始朝着面包车方向且战且退。
“不能让他跑了!”林晚晴喊道。活口可能问出情报!
阿强刚解决掉他的对手,闻言立刻调转枪口,但距离稍远,对方已经快退到面包车旁。
就在此时——
“咻——轰!”
一枚火箭弹拖着尾焰,从码头外围某个集装箱顶上呼啸而出,精准地命中了那辆白色面包车!
剧烈的爆炸将面包车瞬间炸成一团火球!气浪将那个正要上车的匪徒和面包车残骸一起掀飞!熊熊烈焰冲天而起!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呆了!
火箭弹?!哪里来的?
林晚晴、阿强和司机立刻寻找新的掩体,警惕地望向火箭弹射来的方向。
只见远处一个较高的集装箱顶上,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肩上扛着火箭筒的身影,正缓缓站起身。那人对着他们这边,竖起大拇指,然后转身,几个纵跃,消失在集装箱群的阴影里。
是敌?是友?
“先离开这里!爆炸和枪声很快会引来大麻烦!”阿强最先反应过来,拉起林晚晴,司机也迅速跟上。他们放弃了自己的车(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快速朝着码头另一个方向的出口奔去。
十几分钟后,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司徒静那艘停泊在另一处更隐秘小码头的快艇上。司徒静早已等在船上,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和听到简要汇报后,脸色也变得十分凝重。
“火箭弹……不是我们的人。”司徒静肯定地说,“但也不像是‘血盟’的作风,他们更倾向于隐秘行动,不会轻易动用这种重火力,尤其是在香港本岛附近。”
“会是谁?”林晚晴喘息未定,脸上还有黑灰。
“不清楚。但至少,对方帮我们解决了尾巴,而且……灭了口。”司徒静推了推眼镜,“这说明,除了我们和‘血盟’,还有第三股势力在关注这件事,并且……立场似乎偏向于我们,或者至少,是‘血盟’的敌人。”
第三股势力?会是谁?国内其他部门?国际刑警?还是……司徒家内部其他派系?或者,与那个神秘的火箭筒手有关?
谜团越来越多。
“不管是谁,澳门之行必须提前了。”司徒静果断道,“对方既然已经盯上你们,甚至敢在香港动武,说明‘旗袍’已经急了,或者有了新的依仗。原定明晚的会面,很可能是个幌子,或者会有更多变数。我们必须打乱她的节奏。”
“提前?什么时候?”林晚晴问。
“今晚。”司徒静看着他们,“‘海龙’(潜艇)已经就位。我们立刻出发,连夜潜入澳门,提前侦察,寻找机会。如果可能,在明晚八点之前,就把人救出来!”
今晚就行动!比原计划提前了整整一天!
时间紧迫到让人窒息。但司徒静的分析有道理,被动等待只会更危险。
“好!就今晚!”林晚晴没有犹豫,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
快艇引擎轰鸣,载着他们再次驶向茫茫大海,目标——澳门。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个发射火箭筒的集装箱顶上,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的窈窕身影悄然出现。她捡起地上遗落的一枚弹壳,在指尖把玩着,望着快艇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冰冷的笑容。
“游戏,越来越有趣了。”她轻声自语,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慵懒而危险的磁性,“林晚晴……陆寒琛……司徒静……还有躲在幕后的哥哥……棋子都到齐了。那么,也该让真正的‘棋手’,露面了。”
她拿出一个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极其冗长复杂的号码。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无形威严的老者声音,说的是英语,带着浓重的英伦口音:“‘夜莺’,情况如何?”
被称为“夜莺”的女人轻笑一声,用流利的英语回答:“‘伯爵’,鱼儿已经全部入网,并且……比我们预想的,游向了一个更有趣的方向。关于‘钥匙’和‘坐标’的传闻,似乎是真的。‘司徒家’的那位‘清道夫’女士,恐怕要头疼了。”
老者沉默了片刻:“确保‘钥匙’在我们手中。那个坐标……不容有失。必要的时候,可以清除所有障碍。”
“明白。”‘夜莺’收起笑容,眼神变得锐利如刀,“那么,澳门见。好戏,该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