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静……司徒宁的弟弟……”
夜海的风裹挟着咸湿与寒意,却吹不散林晚晴心头瞬间涌起的惊涛骇浪。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其代表的含义和可能的变数,复杂到让她的大脑在瞬间近乎过载。
前一秒还是“血盟”追兵环伺的亡命之徒,下一秒却面对一个自称“司徒家人”、言语客气甚至带着旧式文人腔调的神秘男子。这转折太过突兀,也太过……精准。
她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回应,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对方。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礼仪性的微笑。他站在那里,姿态放松,仿佛不是在深夜公海的快艇上拦截两个刚杀出重围、满身狼狈的逃亡者,而是在某个沙龙里等待一位迟到的客人。
快艇引擎保持着低沉的怠速运转,与海浪声混杂。后方破旧渔船上,阿强的枪口应该正牢牢锁定着这边,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子弹就会呼啸而至。
“司徒先生,”林晚晴开口,声音在风浪中显得清晰而冷静,“这个‘等候多时’,听起来可不太像是巧合。我们似乎并未预约。”
司徒静微微颔首,对她的戒备并不意外:“确非巧合,但也绝非恶意。家兄数日前接到沈国华先生辗转传来的加密求助信息,提及林小姐可能遇险,并提及了大概的海域方位。我们调动了一些……不那么常规的资源,在此区域搜索。拦截那艘被‘血盟’控制的货轮电子信号时,发现了异常逃生艇的踪迹,顺藤摸瓜,才找到这里。”他解释得条理清晰,语气平和,但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量和能量,却让人心惊。
数日前?沈国华果然在最后时刻,还是设法联系上了司徒宁!而且,司徒家竟然有能力在公海拦截电子信号、追踪小型船只?这能量远超一般的学术家族或侨领。
“沈国华先生现在安全吗?”林晚晴立刻问。
司徒静轻轻摇头,神色间露出一丝凝重:“我们收到他最后一条断续信息后,就失去了联系。根据信息内容和香港那边的风声,他很可能已经暴露,处境危险。这也是家兄催促我尽快找到林小姐的原因之一。”
沈国华失联……林晚晴心中一沉。但她没有完全相信对方的话。“司徒宁先生为何要帮我?据我所知,他在瑞士银行是‘S’先生,是家父遗产的‘关联授权人’。而‘旗袍’女士,似乎也出自司徒家。你们司徒家,在这场纷争里,到底站在哪一边?”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司徒家内部似乎并非铁板一块。司徒宁是父亲好友,备案为“S”先生;而“旗袍”是司徒家的“清道夫”,服务于“血盟”或家族内激进派。司徒静作为司徒宁的弟弟,他的立场代表什么?
司徒静推了推眼镜,海风将他额前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但他的语气依旧平稳:“林小姐的问题直指核心。简单来说,司徒家内部,对于如何处理沈怀谦先生留下的‘遗产’和‘痕光’研究,一直存在分歧。家兄司徒宁秉承与怀谦先生的君子之交,认为‘痕光’涉及人类认知禁区,应谨慎研究,妥善保管相关物品,尤其反对将其用于任何功利或危险的目的。而家族内另一派,以我一位姑母(即‘旗袍’)为代表,则更倾向于……实用主义,认为‘痕光’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和价值,不应被束之高阁,甚至不惜与‘血盟’这类组织合作,手段也较为激进。”
他顿了顿,看着林晚晴:“家兄得知‘旗袍’姑母与‘老先生’沈怀远合作,并试图控制林小姐后,非常震怒和担忧。他认为这违背了与怀谦先生的约定,也越过了底线。所以,他决定介入,希望能在事态彻底失控前,找到林小姐,提供必要的保护,并协助你以安全、合法的方式处理遗产,同时……阻止‘旗袍’姑母和‘血盟’的进一步行动。”
保护?协助?阻止?听起来很美好,但林晚晴深知,天上不会掉馅饼。任何帮助背后,都可能标着价码。
“司徒宁先生想要什么?”她直接问道,“或者说,你们司徒家(至少你们这一派)想得到什么?”
司徒静似乎欣赏她的直接,笑了笑:“家兄所求,无非两样。第一,确保沈怀谦先生的遗产,特别是其中涉及‘痕光’核心研究资料的部分,不被滥用,最好能交由值得信赖的学术或研究机构封存研究。第二,希望林小姐在适当的时候,能配合提供一些关于你自身‘特殊认知’现象的……非侵入性观察数据,仅为学术研究之用,绝无强迫或伤害之意。至于我个人和家兄能提供的,是安全的庇护所、必要的信息支持、以及协助你应对‘旗袍’姑母和‘血盟’的威胁。”
条件听起来不算苛刻,甚至有些理想化。但“非侵入性观察数据”这个词,让林晚晴本能地警惕。父亲沈怀谦就是痴迷于这类研究,才埋下祸根。
“我如何相信你?如何相信司徒宁先生?”林晚晴没有松口,“‘旗袍’也是司徒家人,你们家族的内斗,我怎么知道不是另一场利用?”
“合情合理的质疑。”司徒静点点头,从风衣内侧口袋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盒,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和一枚小巧的、刻着复杂篆文的玉印。他将金属盒递向林晚晴。
照片上,是三个年轻人的合影:年轻的沈怀谦、沈婉如,以及一个戴着眼镜、笑容温和的青年,眉眼与眼前的司徒静有五六分相似,正是年轻时的司徒宁。三人站在一处欧式庭院里,姿态亲密。
那枚玉印,底部刻着的篆文,林晚晴辨认出是“怀谦嘱宁”四个字。
“这是当年怀谦兄交给家兄的信物印鉴之一,寓意托付。”司徒静说道,“家兄说,若林小姐不信,可出示此印,或提及照片之事。另外,家兄还让我转告一句话:‘长命非饰,同心方启;溯光有险,静守勿急。’”
“长命非饰,同心方启;溯光有险,静守勿急。”——这正是父亲在长命锁内层留言的化用和补充!“同心”指同心结玉佩?“静守”是提醒不要贸然行动?还是暗指他司徒“静”?
这句话,不是父亲留言的原文,但显然知道核心内容。这增加了司徒静话语的可信度。
林晚晴沉默了片刻。海上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在权衡利弊。信任司徒静,意味着可能获得一个强大盟友和暂时的安全港,但也要承担未知的风险和可能的研究“邀请”。不信任,她和阿强将继续在海上逃亡,面对“血盟”无休止的追捕,前往危机四伏的香港。
“林小姐,时间不多了。”司徒静温和地提醒,“‘乌梢’的人虽然被爆炸拖住,但很快会反应过来追查。‘旗袍’姑母的耳目遍布这片水域。这里并不安全。”
林晚晴抬起头,看向司徒静:“我可以暂时相信你,并接受你的帮助。但我有三个条件。”
“请讲。”
“第一,我和我的同伴阿强,必须在一起,行动自由不受限制,你们的人不得监视或干涉我们的内部交流。第二,在我们确认沈国华先生、我母亲沈婉如、以及陆寒琛等人的安全状况之前,我不会提供任何所谓的‘观察数据’,也不会交出任何物品。第三,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救人并解决‘旗袍’和‘血盟’的威胁,你们必须提供实质性的帮助,而不是空谈。”
条件清晰,立场明确。
司徒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可以。家兄的本意就是提供帮助,而非挟持或交易。你们的自由和安全,我们会尽力保障。至于救人,也正是家兄希望做的——阻止家族内激进派与‘血盟’的勾结,挽回错误。”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小姐,请和你的同伴移步。这艘快艇会带我们去一个临时的安全点,那里有通讯设备,可以尝试联系你需要联系的人,也能获取最新的情报。”
林晚晴回头,对渔船上的阿强打了个手势。阿强虽然依旧警惕,但看到林晚晴示意安全,便谨慎地带着武器和那具火箭筒,也通过跳板转移到了快艇上。他始终站在林晚晴侧前方,保持着一个护卫的姿态,冷冷地打量着司徒静和他船上另外两名沉默的船员。
快艇空间宽敞,装饰简洁但用料考究。司徒静引他们进入有遮蔽的客舱,里面竟然有舒适的座椅、小桌,甚至还有一个简易的吧台。他亲自倒了两杯热水递给林晚晴和阿强。
“我们大约需要航行一个半小时。两位可以稍事休息。”司徒静说道,自己则在对面坐下,打开了客舱内一个固定在桌子上的、看起来颇为先进的通讯兼导航设备屏幕。
快艇重新启动,加速,朝着西南方向驶去,很快将那座破旧渔船和小岛远远抛在身后。
林晚晴没有休息,她看着司徒静操作设备,屏幕上显示出复杂的海图和不断刷新的数据流。“我们现在去哪?”
“香港以南,大概三十海里,有一处属于司徒家早年购置的私人岛屿,很小,但有基本的设施和隐蔽的码头。我们在那里中转,补充给养,获取情报,再决定下一步。”司徒静头也不抬地回答,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我正在尝试接入几个加密频道,看看能否捕捉到香港或澳门的最新动态。”
私人岛屿……林晚晴再次感受到司徒家深厚而不显山露水的底蕴。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学者家族能拥有的。
“能联系上陆寒琛吗?他在香港。”林晚晴问。
司徒静皱了皱眉:“陆寒琛少校的行踪,我们有所留意。他明面上的队伍抵达香港后,入住了一家由中间人安排的公寓。但就在昨天深夜,那处公寓附近发生了不明原因的断电和短暂交火,随后陆少校的队伍就失去了主动联络。我们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到,香港警方和某些部门似乎也收到了关于‘非法武装人员入境’的匿名举报,正在低调调查。陆少校他们很可能已经转移或隐蔽起来,暂时切断了对外的常规联络。”
陆寒琛果然遇到麻烦了!而且情况比预想的更糟,不仅可能遭遇袭击,还引来了当地官方的注意!这显然是“旗袍”或“血盟”的连环计,既要消灭或捕获陆寒琛,又要利用官方力量牵制和干扰。
林晚晴的心揪紧了。“能确定他们是否安全吗?有没有伤亡?”
“暂时没有确切消息。交火规模不大,时间很短,现场没有发现尸体或大量血迹,这算是个好消息。”司徒静看了她一眼,语气缓和了一些,“陆少校经验丰富,他既然有所防备,应该能应对突发情况。我们现在贸然联系他,反而可能暴露他的位置。不如先到安全点,我再通过更隐秘的渠道尝试接触他可能信任的中间人。”
也只能如此。林晚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慌乱于事无补。
快艇在夜色中疾驰。一个多小时后,前方海面上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轮廓,随着靠近,可以看到岛上稀疏的灯光。岛屿不大,植被茂密,一个经过巧妙伪装的小码头延伸入海。
快艇悄无声息地靠岸。码头上已有两人等候,穿着便服,但动作干练,对司徒静恭敬点头,称他为“静少爷”。他们帮忙系好缆绳,并警惕地看了一眼林晚晴和阿强,但没有多问。
一行人登上小岛,沿着一条被树木遮掩的小径走了几分钟,眼前出现了一栋风格简洁、与岛屿自然环境融为一体的现代风格平房。房子不大,但设施齐全,有独立的发电机、储水系统和通讯天线。
进入屋内,司徒静先安排林晚晴和阿强到客房洗漱休息,并提供了干净的衣服和简单的食物。他自己则径直去了书房,开始处理信息和联络。
林晚晴简单冲洗了一下,换好衣服,吃了几口东西,便来到了书房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司徒静低沉的讲话声,似乎正在用卫星电话与某人通话,用的是她听不懂的方言。
她没有进去打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闭目养神,同时也梳理着思绪。司徒静的出现,带来了转机,也带来了更复杂的局面。司徒家的内斗,“旗袍”的激进,“血盟”的威胁,陆寒琛的危机,母亲的安危,遗产的谜团……千头万绪,但核心似乎越来越清晰——一切的关键,可能都在香港,在“司徒家”内部,在那枚“青铜钥”和“痕光”的秘密上。
大约半小时后,司徒静结束了通话,打开书房门,看到林晚晴,示意她进来。
书房里摆满了书架,大部分是古籍和科技类书籍,还有大量的图纸和手稿。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标注着许多符号的东亚海域图。司徒静的脸色比刚才凝重了一些。
“有消息了。”他示意林晚晴坐下,“几个方面的。”
“第一,陆寒琛少校那边。我们一个非常可靠的渠道反馈,陆少校和他的小组在遭遇袭击后,成功突围,目前隐匿在香港新界北部的元朗一带,一个由早年‘黄雀’网络留下的安全屋内。他们有人受伤,但都不致命,正在休整。陆少校设法传出了一个简短的加密信号,内容只有两个字:‘勿来,安。’”
勿来,安。意思是让他们不要去香港,他自己安全。林晚晴稍微松了口气,但“勿来”这两个字,也说明香港此刻已是龙潭虎穴,危险程度远超预期。
“第二,关于沈婉如女士和林晓月。”司徒静继续道,“我们的人查到,她们并未被直接带回香港或‘血盟’在东南亚的主要据点。而是被转移到了澳门,关押在‘血盟’控制下的一个地下赌场附属的‘特殊客房’区。看守严密,但暂时没有受到虐待的消息。‘旗袍’姑母似乎想将她们作为与林小姐谈判的重要筹码,集中在澳门,可能与她们下一步计划在澳门进行某些交易或会面有关。”
母亲和林晓月在澳门!这印证了沈国华最后的警告——去澳门找“老荷官”!看来,澳门才是“旗袍”预设的真正的谈判或交易地点!
“第三,沈国华先生。”司徒静语气低沉,“我们确认,他在香港的藏身点被‘血盟’的人突袭。现场有搏斗痕迹和血迹,但沈先生本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不过,我们在现场找到了这个。”他递过来一个小巧的、沾着血迹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船锚图案,“这是沈先生早年跑船时,他们那个小团体的暗记。他可能重伤逃脱,也可能……被带走了。”
沈国华生死未卜。又一个坏消息。
“第四,也是最新的情况。”司徒静走到海域图前,指着香港以南、靠近珠江口的一片区域,“我们监听到‘血盟’的通讯,他们似乎正在调集人手和船只,向这片海域集结。目的不明,但规模不小。同时,‘旗袍’姑母通过一个公开的、但只有特定人能看懂的商业广告,向外界(很可能是指向林小姐你)发出了一个‘邀请’:明晚八点,澳门‘葡京’顶层‘凤凰厅’,‘旗袍’恭候,商谈‘钥匙’与‘归乡’事宜。过时不候。”
公开邀请!在澳门的葡京酒店!时间是明晚八点!而且提到了“钥匙”(青铜钥)和“归乡”(可能指沈婉如或遗产)!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她知道林晚晴一定会去,因为母亲在她手里。她也知道林晚晴可能获得了某些帮助(比如司徒静),所以选择在澳门——这个各方势力交错、司徒家也有根基但并非铁板一块的地方——进行“谈判”。她掌握了人质,掌握了主动权。
“你怎么看?”林晚晴看向司徒静。
司徒静推了推眼镜,眼神锐利:“这是一个陷阱,毫无疑问。但也是一个机会。‘旗袍’姑母选择在澳门,而不是‘血盟’势力更稳固的东南亚某地,说明她对司徒家内部有所顾忌,也可能想借澳门复杂的环境浑水摸鱼,甚至……试探家兄和我的反应。如果我们不去,沈夫人危矣。如果我们去,就必须做好万全准备,面对‘血盟’的重兵和未知的变数。”
“司徒宁先生会出面吗?”林晚晴问。
司徒静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家兄……行踪不定,且不喜直接卷入此类冲突。他更倾向于在幕后提供支持和策略。这次,他派我来,已是表明了态度。具体如何应对,需要你我共同决策。”
他看向林晚晴:“林小姐,你才是关键。‘青铜钥’在你身上,沈夫人是你的母亲,‘旗袍’的目标是你。去与不去,如何应对,你的决定至关重要。”
压力如山。明晚八点,澳门葡京。母亲在对方手中,陆寒琛在港岛潜伏,沈国华下落不明,司徒静代表一方势力但力量未知。
林晚晴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岛屿上摇曳的树影和远处漆黑的海面。脑海中闪过母亲温柔却坚定的面容,陆寒琛深沉守护的眼神,父亲留言中的谆谆告诫……
她转过身,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决断,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锐气。
“去。当然要去。”她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但不是去谈判,是去‘接人’。”
“接人?”司徒静挑眉。
“对。‘旗袍’想用我母亲逼我交出‘钥匙’,顺便把我控制在手里。那我就将计就计,去澳门,把母亲接回来。同时,”林晚晴目光如炬,“既然‘旗袍’和‘血盟’的主力很可能被吸引到澳门,那香港那边,陆寒琛的压力就会减轻。或许,他可以趁机做点别的事情。”
“比如?”
“比如,找到并接触那位‘S先生’,你的兄长司徒宁。或者,查清‘血盟’在香港的据点和人脉网络,甚至……寻找沈国华的下落。”林晚晴思路越来越清晰,“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澳门,吸引‘旗袍’的注意力,设法营救母亲。陆寒琛在香港,暗中行动,釜底抽薪。而你,司徒先生,需要为我们提供澳门的地形、‘血盟’在澳门的势力分布、葡京酒店的详细结构图,以及……必要的武器和身份掩护。”
一个更大胆、更具攻击性的计划雏形诞生。不再是单纯的逃亡或被动应对,而是主动出击,双线作战!
司徒静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子眼中燃烧的斗志和清晰的谋划,镜片后的目光闪动,有欣赏,也有慎重。“计划很大胆。但风险极高。澳门是‘血盟’的重要据点之一,葡京酒店更是龙潭虎穴。你一个人去,无异于……”
“我不是一个人。”林晚晴打断他,看了一眼门口方向,“阿强会跟我去。而且,你不是也会提供帮助吗?至于风险……从我重生回来的那一刻起,风险就从未远离过。躲,是躲不掉的。只有把水搅得更浑,把棋局打乱,我们这些棋子,才有机会变成棋手。”
重生……她直接说出了这个词。面对可能知情的司徒静,隐瞒已无必要。
司徒静瞳孔微微一缩,但并未显得过于惊讶,似乎早有猜测。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既然林小姐有此决心,司徒静自当尽力相助。家兄想必也会赞同。我立刻着手准备澳门方面的资料和物资。同时,设法将新的计划和会面地点(如果我们能找到更有利的替代地点)通知陆少校。但是,”
他语气转为严肃:“我们必须有最坏的打算和应急方案。一旦澳门行动失败,或者‘旗袍’不顾一切撕破脸,我们需要有能够立刻撤离澳门、甚至离开这片海域的绝对后路。”
“后路……”林晚晴思索着,“沈国华提到澳门‘葡京’的‘老荷官’,应该是他预留的接应点之一。我们可以尝试联系。另外,你的这处岛屿和快艇,是否安全?”
“这里作为临时中转可以,但不宜久留,更不宜作为被追击时的退路,太孤立。”司徒静摇头,“我们需要一条更隐蔽、更快速的撤离通道。或许……可以考虑水下。”
“水下?”
“对。小型潜艇,或者高性能的潜水器。澳门周边水域复杂,如果事先安排好接应潜艇,行动结束后从海上或码头附近直接下水撤离,是摆脱追踪的有效方法。只是……”司徒静有些迟疑,“这类装备和技术,我们虽然有渠道,但调动需要时间,而且操作复杂。”
水下撤离!这确实是个出人意料且高效的方法。
“需要多久能准备好?”林晚晴问。
“最快……也需要二十四小时。而且需要家兄在欧洲的关系协助。”
二十四小时……明晚八点就要赴约。时间非常紧张。
“那就立刻联系司徒宁先生,启动这个预案。同时,准备澳门的行动方案。”林晚晴当机立断,“我们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
计划初步敲定,紧张的准备立即展开。司徒静进入了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不断通过加密通讯联系各方。林晚晴则和阿强在客房里,根据司徒静初步提供的澳门地图和葡京酒店的公开结构图(更详细的需要时间获取),开始推演可能的行动路线、接应点和突发情况应对。
阿强对潜入和营救行动经验丰富,提出了不少专业建议。林晚晴则结合对“旗袍”行事风格和心理的判断,调整着策略。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飞速流逝。窗外,天色渐渐亮起,海平面上泛起金色的曙光。新的一天到来,距离澳门之约,只剩下不到二十个小时。
上午九点左右,司徒静带来了新的消息。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他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好消息是,家兄同意并启动了‘海龙’方案(水下撤离代号),一艘小型运输潜艇已经在前往预定海域的路上,预计在明晚七点前,可以抵达澳门以南二十海里的指定坐标待命。船上会有接应人员和必要的医疗装备。”
“坏消息是,”他语气沉重,“我们试图联系澳门‘葡京’那位‘老荷官’的渠道,反馈回来的信息是——那位老先生三天前突然‘中风’,被家人接回内地‘休养’了。现在赌场里换了他一个远房侄子管事,这个人……底子不太干净,可能已经被‘血盟’收买或控制了。”
沈国华预留的澳门接应点,失效了!
这无疑给澳门行动增添了巨大的变数和风险。他们失去了一个可能的内应和了解赌场内部情况的关键人物。
林晚晴的心沉了沉,但并未慌乱。“预料之中。‘旗袍’既然敢在澳门设局,肯定会对沈叔叔可能留下的后手进行清理。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还有,”司徒静补充道,“香港那边,陆少校收到了我们辗转传递的信息。他回复了一个加密坐标和时间:今日下午三点,港岛西环‘海安茶餐厅’,二楼靠窗第三桌。 他想和你见面。”
陆寒琛要见她!在下午三点,港岛!
林晚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上午十点了。从这个小岛到香港,即便乘坐高速快艇,也需要时间。而且,如何安全进入香港并抵达那个茶餐厅,也是问题。
“能安排吗?”她问司徒静。
司徒静沉吟了一下:“时间有点紧,但可以试试。我有办法送你们进入香港,并安排车辆送你们到西环附近。但茶餐厅内外的安全,以及会面后的撤离,需要你们自己格外小心。我的人不适合在那样的公共场合过多出现。”
“明白。”林晚晴点头。能见到陆寒琛,当面沟通计划,了解香港最新情况,至关重要。风险再大,也值得一试。
“阿强跟我去。司徒先生,请你继续准备澳门的资料和装备,特别是葡京酒店更详细的内部结构,越细越好。我们最晚下午六点前返回这里。”
“好。你们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出发。”司徒静转身去安排快艇和入境事宜。
林晚晴深吸一口气,看向阿强:“又要冒险了。”
阿强咧嘴一笑,拍了拍身边的自动步枪:“习惯了。陆营长见到你,肯定很高兴。”
高兴吗?林晚晴想起地下大厅中记忆洪流里那双盛满痛楚的眼睛,想起这一世他沉默而坚定的守护,心中泛起复杂的涟漪。这次见面,不仅仅是商讨计划,或许……也是他们坦诚面对彼此重生秘密、理清前世今生的开始。
半小时后,林晚晴和阿强再次登上那艘黑色快艇,朝着香港的方向疾驰而去。海天之间,阳光刺破云层,照亮前路,也照亮了前方更加汹涌的暗流。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小岛后不久,司徒静在书房里,接到了另一通来自远方的卫星电话。听完对方的讲述后,他温文儒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握着话筒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对着话筒,用干涩的声音,艰难地确认道:“你确定?‘青铜钥’和‘银锁’的结合,不仅仅是开启保险柜的钥匙?还可能……激活‘痕光仪’记录中的那个‘坐标’?而那个坐标指向的……是百慕大三角区深处?父亲当年的探险队……就是在那里失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