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消失后的夹层，比之前更加不稳定。
灰白不再是纯粹的空白，而像一层被反复覆盖、又不断被擦除的底色。偶尔会有细碎的光影一闪而逝，像是未来的残影，又像是被否定的可能性在做最后的挣扎。
哪吒率先打破沉默。
“她刚才站过的地方，”他用枪尖点了点虚空，“温度不对。”
悟空没有看过去，只是随意应了一声：“未来的温度。”
哪吒啧了一声：“你这说法，真够敷衍的。”
杨戬站在两人之间，始终没有动。
他的第三只眼没有完全睁开，却在不受控制地震颤。那不是预警，也不是感知扩展，而是推演失序。
天眼在自行运转。
这是极其危险的状态。
悟空终于察觉到不对，转头看向他：“杨戬，你在干什么？”
杨戬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苍白，却异常冷静。
“不是我在看。”他说，“是未来，在被迫让我看。”
话音落下的瞬间，第三只眼猛然睁开。
——
视野碎裂。
不再是一条时间线，而是数十、上百条彼此冲突的结局，同时铺展开来。
杨戬的意识被强行拖入推演核心。
第一幅画面，是熟悉的。
终劫降临，六道崩塌，天道残留意志重新接管一切。世界被强行压缩为“可预测形态”，无数生命化为冷冰冰的参数。
画面中，他、悟空、哪吒并肩而立。
然后，被抹除。
不是战败，而是被判定为多余。
画面迅速崩碎。
第二幅画面接上。
他们没有被抹除，却彼此反目。
命轨完全融合，三人成为一个拥有绝对力量、却失去自我的“终端个体”。那个存在站在废墟之上，没有敌人，也没有同伴。
世界得以延续。
但一切意义，彻底消失。
第三幅画面——
哪吒死了。
不是战死，是被轮回提前回收。
悟空暴走，直接撕裂六道主干，引发连锁崩溃。
世界提前终结。
第四幅、第五幅、第六幅……
每一个结局，都是“成立”的。
每一个结局，又都在否定其他所有可能。
天眼疯狂推演，却无法给出优先级。
因为这些未来——
彼此互斥。
“停下！”
现实中，哪吒的声音像是隔着重重水幕传来。
“杨戬，你眼睛在流血！”
悟空已经一步踏出，金箍棒直接横在杨戬面前，强行打断他的视线。
“够了。”悟空低喝，“再看下去，你会被未来拖死。”
第三只眼猛然闭合。
杨戬踉跄一步，被哪吒一把扶住。
血，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却在落地前就被夹层蒸发。
“你看到了什么？”哪吒低声问。
杨戬沉默了很久。
久到夹层的震荡几乎要再次升级。
“我看到了……”他终于开口，“被改写过的未来。”
悟空眯起眼：“什么意思？”
“不是自然分岔。”杨戬抬头，目光沉静却沉重，“是有人，在不同时间点，强行介入推演。”
“所以才会出现互斥结局。”
哪吒骂了一声：“那个天道残留意志？”
“它只是其中一个变量。”杨戬摇头，“而且，它的影响力……在下降。”
悟空的表情第一次变得严肃：“你是说，还有别的手，在动未来？”
“是。”杨戬点头，“而且不止一只。”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哪吒握紧火尖枪：“所以我们看到的那些未来道侣、提前泄露的因果——”
“都是试探。”杨戬接话，“不同立场的操盘者，在测试哪一种结局，更容易被固定下来。”
悟空忽然笑了。
那笑声在夹层中显得格外突兀。
“原来如此。”他说，“怪不得一个个急得要命。”
哪吒看向他：“你还笑得出来？”
悟空抬头，金瞳里燃起熟悉的光。
“当然。”他说，“说明一件事。”
“未来，现在还没定。”
杨戬看着他，眼神复杂。
“但代价，会越来越大。”他说，“命轨继续覆盖，我们迟早会失去边界。”
“到那时——”
“我知道。”悟空打断他，“所以才不能按他们的路走。”
哪吒深吸一口气，忽然咧嘴一笑。
“行。”他说，“既然未来被改写了这么多次——”
“那不差我们再改一次。”
夹层之外，六道的核心区域，统计模型再次崩溃。
【未来一致性：失败】
【推演路径冲突】
这是天道体系中，极少出现的红色警示。
而夹层之内，杨戬缓缓站直身体，第三只眼重新睁开，却不再追逐未来的尽头。
他只看向一件事。
“所有互斥结局里，”他说，“有一个共同点。”
悟空与哪吒同时看向他。
“无论哪一种未来，只要我们分开——”
“世界就会更容易被控制。”
哪吒冷笑：“那就别给它这个机会。”
悟空把金箍棒扛在肩上，目光张狂。
“未来再怎么改，”他说，“有一样东西，它们改不了。”
杨戬点头。
“三条命轨，已经开始并行。”
“而并行一旦成立——”
他抬头，望向夹层之外那片庞大的未知。
“就不再接受单一结局。”
被改写的未来，还在不断生成。
可第一次，未来本身，开始失去对他们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