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轨的共鸣并未立刻平息。
夹层像一面被反复敲击过的薄鼓,余震在灰白空间中一圈圈荡开。生死、因果、轮回的交叉并未被强行修复,而是停留在一种危险而微妙的平衡状态——不再完全分离,也尚未彻底融合。
这种状态,本身就是异常。
杨戬最先察觉到新的变化。
第三只眼中,原本纠缠在一起的三条命轨边缘,忽然多出了一道极细、极陌生的分支。那条分支并不稳定,像是被人从未来硬生生拖拽过来,带着明显的“时间撕裂感”。
“不对。”杨戬低声道,“有外来因果介入。”
哪吒立刻警觉起来,火尖枪横在身前:“六道?还是那个残留意志?”
“都不像。”悟空眯起眼,金瞳死死盯着前方那片逐渐失去纯净的虚空,“这气息……太‘人’了。”
话音刚落。
夹层深处,灰白被撕开一道口子。
那不是裂隙,更像一段被错误拼接进来的“现实片段”。光影翻转,一道纤细的人影从那片错位中踏出,脚步踉跄,仿佛刚从一场极其遥远的梦里醒来。
她的出现,没有引发六道警报。
也没有触发夹层的排斥。
仿佛从一开始,她就“被允许”存在于这里。
哪吒瞳孔一缩,下意识低骂了一句:“……不是敌人。”
悟空没有动。
他看着那道人影,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那是一个女子。
气息并不强大,甚至算不上顶级修行者,但她站在那里,周身却天然带着一种与因果高度契合的稳定感。仿佛她本身,就是某条命轨的锚点。
杨戬的第三只眼剧烈刺痛。
不是危险预警。
而是——
未来反馈。
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些本不该现在看到的画面:并肩而立、血与火中不退的背影、被时间反复折叠却始终存在的羁绊。
画面极短,却真实到让人无法否认。
“她……”杨戬的声音罕见地停顿了一下,“不该出现在现在。”
女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微微一怔,下意识后退半步,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这里是哪里?”她开口,声音清冷,却并不陌生,“你们是谁?”
没有敌意。
只有纯粹的陌生。
哪吒张了张嘴,原本已经涌到喉咙的狠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悟空先一步走上前。
他的步伐很慢,像是在克制什么。
“你不记得我们了?”他问。
女子皱眉,看向悟空,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我应该记得你吗?”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
不重,却精准地扎进了某个尚未愈合的因果缝隙里。
悟空笑了。
只是那笑意,少了几分往日的狂,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复杂。
“没事。”他说,“那就当我们没见过。”
杨戬猛地看向他。
哪吒却先一步反应过来,低声骂了一句:“悟空,她的命轨——”
“我知道。”悟空打断他,“看得出来。”
女子的命轨,并未与他们三人完全重合。
但在未来的某一个节点,她会成为其中一条命轨的稳定器——不是附属,而是不可替代的支点。
只是那个未来,显然被提前窥见,又被粗暴地撕下一角。
“你们很奇怪。”女子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这里不是正常的轮回层。”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感应什么。
“而且,我本不该来这里。”
杨戬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犹豫了一瞬,还是回答了。
“……现在,没人这么叫我。”她说,“但如果一定要一个名字——”
“你们可以叫我,清璃。”
清璃。
这个名字落下的瞬间,悟空、哪吒、杨戬三人同时感到命轨轻微一震。
不是共鸣。
而是确认。
哪吒忍不住低声道:“完了,真是未来那一位。”
清璃显然听不懂这句话,她的视线再次变得警惕:“你们在说什么?”
悟空没有回答。
他看着她,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现在,走的是哪一条路?”
清璃一怔,下意识回答:“……我在寻找一个答案。”
“关于这个世界,究竟是不是只能按照既定的方式走下去。”
这一次,轮到哪吒和杨戬沉默了。
这不是巧合。
这是命轨被提前拉扯后,产生的必然交集。
“听着。”杨戬向前一步,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你会忘记我们,是一件好事。”
“现在的你,不该卷进我们的因果。”
清璃皱眉:“你们在替我决定什么?”
悟空忽然伸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按。
不是攻击。
而是归位。
夹层开始排斥那段不属于“现在”的现实片段,错位的时间线正在自动回收。
清璃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悟空。
“你——”
悟空迎着她的目光,笑得依旧张扬,却比任何时候都克制。
“未来见。”他说。
下一瞬。
清璃的身影被时间洪流拉回,夹层恢复灰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三人都知道。
有些东西,一旦出现过,就不可能再被彻底抹去。
哪吒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下麻烦了。”
杨戬点头:“命轨提前接触,未来必然发生更剧烈的反弹。”
悟空却看着清璃消失的位置,神情罕见地平静。
“她不记得我们,说明一件事。”
哪吒看向他。
“终劫之后的未来,还没有被彻底写死。”悟空说道,“否则,她不该是‘陌生’。”
夹层之外,六道的统计再次出现波动。
【时间线污染等级:上升】
【未来因果提前泄露】
真正的混乱,已经开始蔓延。
而那第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只是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