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我看了。”
实验室，周南昭走到陈硕旁边，后腰抵着桌子倚靠着。虽然在和陈硕说话，视线却落在地面。
“什么想法？”陈硕问着，动作没停。
陈硕发了很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是那份关于“褶皱探针”核心材质的检测报告。
报告是陈硕在国科院的熟人在始终无法确定其中的某一成分之后委托材料分析实验室出具的，周南昭完全不怀疑其权威性。
前面很多东西她看不太懂，但最后几页的结论部分是很清晰的。
【……经多光谱分析、质谱解析及微观结构重构，确认送检样品（编号 ZL-2023-001）主体由已知高分子聚合物构成，但其内部嵌入的活性单元，其分子结构与键合模式与现有数据库中的所有已知物质均不匹配。】
【初步判定，该‘活性单元’为一种自然界尚未被正式发现或报道的新型有机-无机杂化材料。值得注意的是，其组成元素仍为基础碳、氢、氧、氮及微量过渡金属元素，并未超出元素周期表范畴。】
后面还有一大堆更深奥晦涩的分析和推测。
晦涩得让看反复读了好几遍的周南昭心都凉凉的。
构成“褶皱探针”理论核心的的关键物质在这个世界的已知科学范畴内，确实没有匹配得上的。
这意味着，她和陈硕之前所有的模拟和计算，虽然目前看来已经有了大体的方向，但实际上都是建立在一种“假设材料”之上。没有这种材料，所有的分析就只是停留在纸面上的精美理论，如同没有引擎的飞船设计图。
好消息是，这种“未知物质”并没有包含什么超出认知的诡异元素，它依然由碳、氢、氧、氮这些老朋友构成。至少说明这种物质并非“无中生有”，而是还没有被人类发现或者……制造出来。
但无论如何，这份报告都指向一个现实：光凭她和陈硕两个学天体物理的，就算他们俩对其他领域确实也有一定的理论基础，依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凭空把那东西造出来。
所以那个熟人建议上报，申请让顶级的专家团队介入。
至少也要拥有足够资历的材料学家才可以。
所以陈硕问她“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周南昭自然是很想的。
从一开始拿到探针的时候她就想的是，那东西如果能上交国家让更专业的团队参与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但是她没办法解释来源。
荒郊野外捡的？
陈硕没那个好奇心去探究，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然后告诉他们，构成他们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只是耽美小说而已吗？
告诉他们这东西来自一个想撮合男男谈恋爱的腐癌系统吗？
首先她说不出来，其次就算她说出来了，后果呢？
正常科学家可能只会觉得她疯了，但是科学家里面总有那么几个疯狂的存在，她会被抓去切片研究的吧！
她无法预料后果，也不想承担。
所以她想了很久很久。
越想越觉得迷茫。
“师兄你说……如果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它能轻易带来这种超越当前世界科技水平的东西，它能轻易操控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举止，那么它的出现是不是本身就意味着我们这个世界的存在某种缺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坚信的物理规律、科学基石，在某些看不见的层面，是可以被“修改”或“植入”的？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所看到所认知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你是想说，物理学不存在了。”
这句经典台词冷不丁冷了周南昭一下，弄得她笑了笑，然后说：“不止物理学。”
“师妹。”
“嗯？”
“都说了让你少看点玄幻的科幻小说。”
“……师兄。”
“说。”
“你真的很不会说话。”
“没想好就去弄你的论文数据。”陈硕面无表情地拿书拍了下自己这个思维很是发散的师妹，开始赶人了，“别在这里妨碍我。”
周南昭坐回他对面，隔着电脑谁也看不见谁。
她低着头努力让自己沉浸在忙碌中，脑门却突然被重重地弹了一下。
“师兄！”
她泪花都出来了！
周南昭捂着脑门抬头，泪眼汪汪地控诉对面突然站起来搞突袭的男人。
“痛吗？”
“痛死了！”
“真的吗？”
“真的！”
“那让你弹回来。”
“……师兄你有病吗？！”
“弹不弹？”
“弹！”
周南昭疑惑，周南昭无语，周南昭立马蹬蹬蹬跑过去。
陈硕穿着白大褂，脚一蹬将椅子转过来面对自己脑门红红的气呼呼的师妹，自己还是那副面无表情死鱼眼，往后一靠头一抬眼一闭，“来吧。”
周南昭：“十个。”
陈硕“唰”地睁眼，“？”
周南昭：“你手劲大。”
陈硕：“……五个。”
周南昭：“行。”
陈硕觉得自己说多了。
看他又闭了眼靠回椅背，这个姿态，给周南昭一种“憋说话，吻我”的诡异既视感。
周南昭一阵恶寒。
活动活动指关节，用力弹。
陈硕差点龇牙。
说他手劲大，她手劲也一点不小！
周南昭弹弹弹弹。
看着男人脑门红红的一片，满意了。
“所以说师兄你干嘛搞突袭呢？”周南昭没好气地问。
陈硕：“你不问我痛不痛吗？”
周南昭：？
但她还是如他所愿，问：“痛吗？”
“痛死了。”他说：“你再问我‘真的吗？’”
周南昭：“……真的吗？”
“真的。所以呢？
“所以，师妹，”陈硕看着她，“你，是真的。我，是真的。痛，也是真的。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他的声音一板一眼，简单明了。
周南昭愣了下。
虽然还是有很多迷茫，但是纷乱的心却在这样简单的安抚下静了很多。
“谢谢师兄。”周南昭低声道。
“谢什么。”陈硕转回头，继续面对屏幕，“你是我师妹。”
陈硕认为的真，如他这个人一样，简单。
只是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简单的人并不多。
周南昭摸了摸还有些疼的脑门，忍不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