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门后的声像重锤敲在众人神经上。
温知语攥着测灵柱的手背上暴起青筋,晶核裂缝渗出的幽光仍往门心凹陷钻,映得她眼尾泛红:殿下,辐射值还在涨,再近三步我的晶核就要爆了。她另一只手下意识去拽夏启衣袖,指尖却在触到他玄色锦袍时顿住——这位被流放的七皇子正盯着黑门倒影,眉峰挑得极淡,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玩具。
都退到隧道口。夏启突然开口,声线稳得像压了块镇纸。
霍岩的刀尖还抵在门上,闻言反手将刀入鞘,铁靴在金属地面擦出刺响:末将护着您。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温知语泛白的指尖,又落在卜瞎子身上——那老术士不知何时跪了满地,枯瘦的手抓着黄土,嘴里念的不知是道经还是咒:纯阳之血,纯阳之血......
卜先生。夏启弯腰虚扶,指尖却在触到对方肩膀时顿住,您说要血祭,可这门要是真吃血,千年前就该有人试过了。他直起身时,腰间黑石烫得几乎要穿透布料,他们留门千年,等的不是血,是脑子。
温知语的测灵柱突然发出蜂鸣,她低头一看,晶核裂缝里渗出的光竟在半空凝成细流,直往黑门凹陷处钻。
夏启盯着那束光,忽然转头看向牛大力:把前日北坡铁轨的共振仪搬来。牛大力抹了把脸上的汗,铁扳手在掌心转了个花:殿下是说,用那天敲铁轨的频率?他话音未落,夏启已经从怀里摸出黑石——原本灰扑扑的石头此刻蓝得像淬了夜露,表面还浮着细若游丝的金纹。
阿秃儿,带工匠把黑石架在共振阵中心。夏启指节敲了敲金属地面,温参议,您盯着测灵柱,频率一变立刻喊停。他说话时,霍岩已经带着两个亲兵搬来木架,粗麻绳捆着黑石往阵心一放,牛大力搓了搓手,扳手地敲在共振仪铜柱上。
第一声嗡鸣响起时,黑石轻轻震颤。
第二声时,金纹突然活了,顺着石面爬成复杂的纹路。
温知语的测灵柱蜂鸣变了调,她踮脚凑过去,晶核裂缝渗出的光竟顺着金纹往石里钻:频率...和黑门心跳同频了!
系统界面在夏启视网膜炸开蓝光,一行小字浮现在黑石上方:检测到匹配信号,启动最终认证协议——请宿主进行生物特征录入。他喉结动了动,余光瞥见霍岩握紧刀柄的手背上全是汗,卜瞎子跪着挪了两步,浑浊的眼直勾勾盯着黑石。
借个火。夏启突然对霍岩说。
边军校尉愣了愣,从怀里摸出火折子递过去。
他却没接,反而咬破左手食指,血珠刚冒头,腕间系统腕带就泛起银光——这是他穿越时系统附赠的认主装置,此刻正像块磁铁般吸住血珠。
叮——
无形的数据流窜入腕带时,夏启太阳穴突突跳。
黑石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麻绳地绷断,石头悬在半空,金纹顺着光流往黑门凹陷处钻。
温知语尖叫一声:测灵柱要炸了!她踉跄后退,测灵柱砸在地上,晶核碎片溅得满地都是。
黑门终于动了。
最外层的金属壳像活物般翻卷,露出内层刻满星图的青铜齿轮。
霍岩突然转身望向隧道口,铁刀出鞘一半:殿下!
极北方向——他话音未落,众人便听见风里裹着闷雷,比黑门动静更沉,更闷。
北境冰原的雪山在震。夏启望着黑石没入门槽的位置,突然笑了,原来这门不是独一份。他伸手接住一片从头顶落下来的金属碎屑,触手冰凉,一南一北,互为锁钥。
黑门内的齿轮转得更快了,青铜与黑铁摩擦的尖啸声里,众人听见更清晰的——这次不是一声,是一连串,像千年的时光突然开始流动。
卜瞎子跪坐在地,双手合十抵在额前,嘴唇哆嗦着:开了...要开了...
夏启后退两步,背抵上隧道石壁。
他能感觉到掌心的血还在渗,系统界面跳出新提示:地心文明1型遗存认证完成,建议宿主......提示没写完,黑门突然发出嗡鸣,门缝里渗出一线冷光,像极了冬夜雪地上的月光。
都退到洞外。夏启扯了扯霍岩的衣袖,目光却没从黑门移开,牛大力,把矿灯全点上。他说这话时,冷光已经顺着门缝爬出来,在金属地面淌成河。
温知语捡起半块测灵柱碎片,指尖刚碰到冷光,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这光...有温度。
黑门后的轰鸣变成了某种韵律,像战鼓,像心跳,像被唤醒的巨兽在舒展筋骨。
夏启摸了摸腕带,系统提示还在闪烁,这次他看清了最后一行字:建议宿主准备——
话音未落,黑门突然发出的一声。
众人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门缝已经宽了两指。
冷光如瀑,顺着门缝涌出来,在隧道里铺成一条向下倾斜的光带。
光带尽头是更浓的黑暗,但能隐约看见墙壁泛着冷光,像有无数星子嵌在金属里。
霍岩的刀还举在半空,刀尖却在发抖:这...这是要通到地心?
夏启没说话。
他望着光带里漂浮的尘埃,突然想起系统新手礼包里那枚黑石——原来从他被流放那天起,命运就给他递了把钥匙。
而现在,门开了。
黑门开启的瞬间,金属摩擦声像刮过所有人的后颈。
牛大力的铁靴尖刚蹭到光带边缘,夏启的手掌已按在他肩头上,力道沉得像压了块淬火的精钢:“我来。”他另一只手将改装马灯举过头顶,玻璃罩里的火焰被冷光一衬,弱得像随时会熄——但灯腹里的铜管正滋滋跳动着幽绿的荧光,那是他让温知语用矿场废铁和系统兑换的微型气敏元件捣鼓的氧气检测仪。
“殿下——”温知语的指尖在笔记本边缘掐出白印,测灵柱碎片还扎在她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光带上,竟“嗤”地冒起淡蓝的烟。
夏启侧头看她一眼,见她眼底血丝像蛛网般漫开,忽然想起三日前她抱着矿样冲进议事厅时的模样——那时她还穿着浆洗得发硬的儒生长衫,现在却为了跟着下矿,把裙角用麻绳胡乱扎在膝头。
“记好温度变化。”他抛给她半块巧克力,是系统商城用十功勋点换的,“凉了就写冷,烫了就写热。”
温知语接住巧克力的手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却把笔记本往胸口又按了按。
霍岩的刀尖在身侧划出半道银弧,铁靴碾过光带时发出“吱呀”轻响:“末将在前。”他说这话时,肩甲上的狼头图腾刚好没入冷光,那是北境边军特有的刻纹,夏启记得他三天前跪在雪地里交军符时,狼头还结着冰碴。
走廊的弹性比想象中更明显,夏启每走一步,脚下的“琉璃”就像活物般轻轻托住脚跟,像极了后世健身房的橡胶地板。
牛大力跟在最后,每踩一步都要“咦”一声,铁扳手在掌心转得飞快:“这比咱们铺的铁轨还妙!”他话音未落,霍岩突然抬手——所有人的脚步同时顿住。
圆形大厅的冷光比走廊更盛,中央悬浮的蓝晶像颗被揉碎的星空,旋转时带起的气流掀起夏启的衣摆。
温知语的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她却浑然未觉,只盯着那团光影在墙面投下的星图:“这……这是二十八宿的位置!”她颤抖着指向穹顶,“角宿偏了三度,和《开元占经》里记的不一样!”
夏启的视网膜突然炸开刺目的蓝光,系统界面的字体比任何时候都清晰:“识别完成:宿主dNA与‘地心文明1型管理者’匹配度97.3%。权限授予:初级管理员。”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像有无数根银针在往颅腔里钻——不是疼,是信息灌顶的涨,从系统本源到矿场的水泥配方,从蒸汽机图纸到此刻脚下的金属构造,所有碎片突然连成完整的脉络。
“原来……”他踉跄着扶住墙,掌心触到的冷光突然变得温热,“神工天启系统……是你留的接口。”他低头看向腕间的银色腕带,那是穿越时就烙在皮肤上的,此刻正随着蓝晶的旋转泛起同频的波纹。
温知语终于捡起笔记本,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殿下?您怎么了?”她想伸手扶,却在触到他后背时缩回——夏启的玄色锦袍已被冷汗浸透,可他的嘴角正往上扬,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几乎要裂开。
“我知道水泥为什么总开裂了。”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知道蒸汽机活塞为什么总漏气,知道铁矿脉为什么会在北坡拐弯。”他转身看向霍岩,后者的刀还举在半空,刀面映着他发亮的眼睛,“那些系统兑换的图纸,根本不是随机给的。”他又看向温知语,“你上个月发现的磷铁矿,三天后系统就刷出了高炉炼钢法——因为它在等我发现。”
蓝晶的旋转突然加速,星图“唰”地收缩,最终锁定在东南方某个点上。
夏启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哪里——大夏帝都的金顶,在他记忆里总笼罩着阴云,像块生了锈的铜疙瘩。
空中浮起一行古老文字,笔画像蛇信般扭曲,却又莫名熟悉:“清除污染源,重启文明纪元。”
“污染源……”夏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带,“是赵崇安?”他想起三个月前收到的密报,那个跪在父皇病榻前哭到肝肠寸断的三皇兄,那个在他流放时往马车上多塞了两袋霉米的好兄弟,此刻应该正握着从太医院偷来的延年丹,在御书房里数他的党羽名单。
“不。”系统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这次不是机械音,而是带着金属震颤的嗡鸣,“污染源是腐坏的制度,是裹着仁义的贪婪,是把人当蝼蚁踩的……旧秩序。”
夏启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想起刚流放时,看到冻毙在雪地里的老妇怀里还揣着半块霉饼;想起温知语说她家乡的赋税涨了三倍,百姓只能把女儿卖给人牙子;想起霍岩说北境边军的粮饷被克扣,士兵们只能啃带冰碴的硬馍——原来这些不是偶然,是旧秩序腐烂到骨子里的脓疮。
蓝晶的光芒骤闪,夏启下意识闭眼。
再睁眼时,星图已经消失,大厅里只剩他们急促的呼吸声。
牛大力搓了搓后颈:“殿下,这玩意儿能吃吗?”他指了指蓝晶,“看着比您给的巧克力甜。”霍岩的刀终于入鞘,刀镡撞在腰带上发出脆响:“末将觉得……该把这东西搬回去。”温知语的笔尖在纸上飞动,边写边念叨:“温度23c,湿度45%,晶体辐射值……正常?”
夏启没说话。
他伸手触碰蓝晶,指尖刚挨到那团光,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似的一震——无数画面在脑海里炸开:穿着金属甲胄的人在熔浆里采矿,用发光的鞭子驱使着某种半人半兽的生物;巨大的穹顶下,无数水晶柱连接着地心,喷涌出能融化岩石的热浪;最后是一张和他有七分相似的脸,正将一枚黑石按在某个类似黑门的装置上,说:“把它送上去,等该觉醒的人。”
“原来……”他后退两步,后背抵上泛着冷光的墙,“我不是穿越。”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回家。”
千里外的帝都,御书房的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
赵崇安捏着蓝纹矿石的手一抖,矿石上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和千里外的蓝晶遥相呼应。
他凑近看了看,又把矿石举到烛火前,影子投在青砖地上,竟和夏启腕间的腕带纹路一模一样。
“原来那小子……”他轻声呢喃,嘴角勾起和夏启如出一辙的弧度,“拿的是赝品。”
夏启带着众人退出黑门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霍岩走在最前,刀鞘撞着大腿发出有节奏的响;温知语抱着笔记本碎步跟着,嘴里还在念叨“23c45%”;牛大力扛着蓝晶——他说这玩意儿看着轻,实则沉得像块铁;卜瞎子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枯瘦的手摸着黑门的金属壳,喃喃道:“纯阳之血……原来是要引它回家。”
回到领地时,夏启站在城楼上望着东方的鱼肚白。
他腕间的腕带还在发烫,蓝晶的信息在脑海里翻涌,其中最清晰的一句是:“管理者的责任,是让文明活过下一个寒冬。”
深夜,夏启的书房烛火摇曳。
他摊开从系统商城兑换的《大夏舆图》,蓝晶的光在地图上投下淡淡的星图。
手指划过帝都位置时,腕带突然发烫,烫得他在地图上留下个焦黑的指印。
“清除污染源……”他对着窗外的星空低语,“那就从拆了这旧房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