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囊还在震。
不是慌乱地抖，而是一下一下，如同心跳。叶尘立于岩石之上，纹丝未动，指尖轻叩掌心，节奏比先前快了半拍。他凝视着前方雾气弥漫的林子——那七人退去的方向。脚印早已模糊，但他清楚，他们并未真正走远。
林九倚在树干上喘息，肩头伤口渗出血丝，顺着手臂缓缓滑落。赵猛紧抱玉匣贴着岩壁，手背青筋暴起。秦霜十指深插泥土，闭目静守，鼻尖布满细汗。
“不对。”叶尘低声开口。
起初他以为是遗物自发震动，可如今看来，这波动竟有规律——三短一长，仿佛在回应什么。他蓦然想起方才那七人撤退时的手势：掌心朝下，指尖微颤，不似收功，倒像是在接收讯号。
“他们不是撤，是在等。”
林九抬头：“等什么？”
“等指令。”叶尘眸光转冷，“我们打了一场，他们记下了打法、灵力波动、反应速度。现在回去复命，下一波来的，就是冲着我们的弱点来的。”
赵猛声音发紧：“那咱们还守这儿？让他们轮番上阵？”
“不能守。”叶尘摇头，“被动防守，迟早被耗死。得让他们摸不清路数。”
他垂眼看向掌心，指尖继续敲击，不再思索，而是推演。上古灵识在他意识中缓缓流转，将刚才那场战斗拆解成片段，一帧一帧回放。敌人的动作、落点、灵气起伏，尽数清晰浮现。
三十七息，第一波进攻结束。
四十三息，第二波试探开启。
中间六息空档，并非休整，而是传讯。
他忽然明白了。
这些人不怕暴露，因为他们本就不打算强夺。他们要的是数据——战斗模式，遗物对冲突的反应。只要把这些送回去，后续之人便可一击制胜。
“所以，我们必须变。”叶尘传音入密，“不能再按旧规防守。”
林九皱眉：“怎么变？咱们才四个人，伤的伤，累的累，连站都快站不住了。”
“正因他们认定我们撑不住，才敢如此布局。”叶尘冷笑，“那就让他们以为我们要崩，实际上……节奏由我们掌控。”
他当即下令：“换阵型。三人守心，一人游走。每三十息轮换一次，顺序不定。林九先动，赵猛次之，秦霜压尾。我来指挥。”
林九一怔：“这不是更方便他们记住套路？”
“就是要让他们记。”叶尘道，“但记住的，是假象。”
他解释道：敌人靠观察记录，那就给他们看混乱的场面。有人前冲，有人后撤；有人突然蹲伏，有人换手持兵刃。动作越多，信息越杂，他们反而难以分辨真实意图与虚招伪装。
“他们想算计我们，我们就搅乱棋局。”
赵猛咧嘴一笑：“听着像耍赖。”
“活着才是正经。”叶尘道，“把锦囊封入玉匣，切断灵气外泄。林九，你稍后从左侧绕出，不必真打，甩两刀就退，让他们误以为你要偷袭。”
林九点头：“行，还能撑一阵。”
“秦霜，等林九动时，震地一次，不必太重，三尺范围即可，模拟遗物波动，诱使其误判激活。”
秦霜睁眼：“明白。”
“赵猛，待他们心神动摇，立刻退至碎石坡背阴处，背靠岩石，只留一条窄道。他们人多，挤不进来，只能逐个上前。”
赵猛轻拍胸口：“懂了，关门打狗的前奏。”
“不是打狗。”叶尘纠正，“是让他们不敢进门。”
命令下达，四人悄然行动。
林九活动肩胛，咬牙站直，从腰间抽出匕首。匕首泛着幽青光泽，乃是他早年以毒蛇胆汁浸炼而成，破皮即令人四肢麻痹。他未急于出击，反倒故意咳嗽两声，抬手抹去脸上血污，让对面看得真切。
叶尘紧盯雾林深处，指尖不停轻叩掌心。
十息。
二十息。
“林九，走。”
林九猛然冲出，脚步沉重，直扑左侧林区。奔跑途中高喊：“老子跟你们拼了！”声如裂帛，惊起数只夜鸟。
奔至中途，忽而变向右拐，挥出两刀。刀光掠过，斩断一根藤蔓，随即转身疾退，动作仓促，宛如受创败逃。
几乎同时，秦霜双掌拍地。
轰！
地面微震，泥土翻起一小片，灵气波动向外扩散。虽仅一瞬，却足够明显。
叶尘注视雾中。
来了。
三名灰袍人自不同方位现身，站位如前，呈半弧形。但他们并未立即进攻，而是原地停顿数息，似在确认情报。
“他们在验证。”叶尘低语。
三息后，左侧两人骤然提速，直扑林九消失之处。显然，他们已相信那震动是遗物激活的征兆。
“好。”叶尘嘴角微扬，“上钩了。”
他立刻传音：“赵猛进位，秦霜布纹，林九滚入灌木，扔烟丸。”
三人同步响应。
赵猛抱着玉匣迅速后撤，藏身碎石坡背阴处，背靠巨岩，仅留身前一道狭缝。秦霜指尖划地，留下几道断续痕迹，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残缺幻纹一角，足以扭曲地形感知。
林九依计滚入右侧灌木丛，动作笨拙，仿若重伤难支。落地瞬间，袖中摸出一枚无焰烟丸，轻轻一捏，一团灰雾缓缓升腾，不显眼，却恰好遮蔽一处视野死角。
叶尘目光锁定敌方动向。
那三人扑空后迅速回撤，与其余四人汇合。站定片刻，其中一人抬手，做出异样手势——手掌翻转三次，继而指向碎石坡。
“他们在调整策略。”叶尘眯眼，“目标变了，现在盯上了赵猛。”
他当即下令：“全员静默。不动，不出声，连呼吸也压住。”
四人气息顷刻收敛。
雾中，七名灰袍人缓缓逼近碎石坡。步伐整齐，缓慢前行，仿佛在试探地面反应。行至距十五步处，骤然止步。
一人蹲下，伸手触地。
叶尘心头一紧。
那人所触之地，正是秦霜布下幻纹之处。
“糟了。”他心中一沉。
然而下一瞬，那人抬头，微微摇头，随即带领队伍转向左侧空地。
叶尘悄然松了口气。
幻纹生效了。他们误判地形，以为那边存在塌陷风险，不敢靠近。
“成了。”他低声说道，“他们现在不知我们在哪，也不知还有几人能战。”
林九在灌木后轻声问：“接下来如何？”
“等。”叶尘道，“让他们再试探一轮。等他们犹豫，等他们犯错。”
他抬起手，再次轻叩掌心三下。
这是新信号。
不是暂停，也不是进攻。
是“我们仍在，但我们不可测”。
雾中，七名灰袍人重新列阵。
这一次，他们没有移动，只是伫立原地，仿佛在等待某种指令。
叶尘盯着他们，指尖轻轻敲击。
一下。
两下。
三下。
他的目光落在最中央那人身上。
那人始终未动，也未曾发令。
但叶尘知道，他是首领。
因为其余六人，每隔片刻，都会悄悄望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