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敲打着旧基因实验室锈蚀的铁皮屋顶，发出单调的嗒嗒声，像是某种倒计时的节拍。林深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时，鼻腔立刻灌满了潮湿的霉味与金属锈蚀的气息，手电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布满蛛网的走廊——两侧的玻璃培养舱大多已经碎裂，残存的几个里面漂浮着浑浊的液体，隐约能看到蜷缩的生物轮廓，舱壁上的标签早已模糊不清，只余下“实验体734”“畸变率89%”等零碎的字样。
“小心脚下。”陆沉的机械臂前端弹出探照灯，光束扫过地面的玻璃碴，“这里的结构不稳定，二十年前的爆炸让承重柱出现了裂痕。”他的金属靴踩在积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机械义眼闪烁着蓝光，实时分析着空气中的能量波动，“暗域能量指数210，高于安全值，但还没到警戒线。”
温言的白狼兽魂在她周身泛起淡淡的银辉，女孩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的水渍，瞳孔微微收缩：“这里有残留的意识碎片……很多人在哭，说‘疼’。”她的声音很轻，却让走廊里的寒意骤然重了几分。林深的黑豹兽魂在血脉里躁动，他能感觉到那些碎片中混杂着熟悉的气息——是江晚的，微弱却执拗，像风雪里不肯熄灭的火星。
苏璃扶着墙壁前行，指尖划过布满弹孔的墙面，突然在一块凹陷处停住。那里的混凝土被硬生生凿出个掌心大小的坑，边缘还留着新鲜的划痕。“是江晚的手法。”她肯定地说，“她研究笔记里画过这种标记，代表‘危险但可控’。”她将青铜兽首吊坠按在凹痕上，吊坠突然发出嗡鸣，一道淡金色的光纹顺着墙壁蔓延开，像血管般钻进走廊深处。
“跟上去。”林深压低重心，黑豹的夜视能力让他在黑暗中如履平地，手电光始终锁定着地面——那些散落的骨骼碎片越来越密集，其中几截细小的指骨上还套着锈蚀的金属环，和江晚失踪前戴的那只监测环样式完全一致。
走廊尽头的实验室大门已经被炸得变形，扭曲的钢筋像肋骨般支棱着。陆沉的机械臂化作液压钳，咔嗒几声咬断了锁芯，门后涌出的气息让林深的喉头一阵发紧——那是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暗域特有的甜腻气息，像是腐烂的花蜜。
手电光扫过实验室中央的操作台，上面摊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纸张边缘已经发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是江晚的笔迹：
“5月12日，第17次观测。实验体734的兽魂觉醒率提升至61%，但畸变开始侵蚀大脑皮层——它开始认得饲养员的脸，会用爪子在舱壁画圈，像在计数。这不是好兆头，自主意识过强会导致同化失败，就像实验体319那样……”
“5月15日，它今天抓伤了饲养员。我在它的爪痕里发现了暗域能量残留，这说明兽魂与暗域的共鸣可能……”
笔记到这里突然中断，纸页上溅着几滴暗红色的污渍，经陆沉的便携检测仪分析，显示为人类血液与暗域能量的混合体。温言的指尖抚过污渍边缘，白狼的虚影在她身后不安地踱步：“是江晚的血。她当时应该很匆忙，笔尖划破了手指都没察觉。”
林深的目光落在操作台旁的铁笼上——笼子的栏杆被硬生生掰开，断裂处凝结着暗紫色的结晶，与他们在暗域裂缝见到的物质完全相同。笼底铺着的稻草里，藏着半块撕碎的实验报告，上面印着模糊的照片：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着培养舱，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人正低头记录，侧脸的轮廓与江晚有七分相似。
“是江教授。”苏璃的呼吸顿了顿，“江晚的母亲，兽魂计划的首席研究员。报告里说，实验体734是用她的基因片段培育的，本想作为‘完美兽魂容器’，结果……”
“结果失控了。”林深接过话头，指尖捻起稻草里的一缕黑色毛发，那毛发在手电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这是黑豹的兽魂毛发，但能量反应比我的强三倍。”他突然想起江晚笔记里的一句话：“兽魂者的后代可能继承强化型兽魂，代价是更容易被暗域同化。”
“小心！”陆沉的机械臂猛地拽住林深后领，将他拉向侧面——一道暗紫色的能量束擦着他的肩头飞过，击中操作台，瞬间让半面墙化为齑粉。烟尘中，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天花板的破洞落下，它的躯干像是由无数段金属管拼接而成，四肢却长着黑豹的利爪，头部是个布满裂痕的显示屏，闪烁着乱码，唯有那双发光的紫色瞳孔，死死锁定着林深。
“实验体734。”陆沉的机械臂切换成炮形态，能量槽瞬间充能至80%，“江晚的笔记没说谎，它真的活下来了，而且……”他的机械义眼突然发出警报，“它的体内有两个兽魂信号——黑豹，还有江教授的人类基因！”
那怪物嘶吼着扑来，利爪带起的风压让温言的白狼虚影险些溃散。苏璃将青铜吊坠掷向空中，金色光纹在地面织成结界，却被怪物一爪撕裂。林深趁机绕到它身后，黑豹兽魂全力爆发，黑芒凝聚的利爪刺向它的后颈——那里是所有兽魂者的弱点。然而利爪刺入的瞬间，他却僵住了：怪物后颈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胎记，形状像朵小雏菊，江晚的锁骨处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它在哭。”温言突然喊道，她的白狼兽魂与怪物产生了共鸣，“它说‘妈妈不要我’‘好疼’……”
怪物的攻击猛地顿住，显示屏上的乱码突然变成了清晰的文字：“妈妈，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林深的心脏像是被攥住了。他想起江晚曾说过，她的母亲在她十岁那年“意外身亡”，而兽魂计划正是在那一年终止的。操作台的抽屉里还藏着一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江教授抱着个小女孩，女孩手里抱着个黑豹玩偶，脖颈处的小雏菊胎记清晰可见。
“江晚的妹妹。”苏璃的声音带着颤抖，“江教授当年没牺牲，她把自己的基因和黑豹兽魂融合，制造出734，想救回在暗域失踪的小女儿……结果实验失控，她自己也被同化了。”
实验体734的显示屏突然闪过一段视频：江教授在爆炸前的最后时刻，将一个小女孩推进逃生舱，自己则被暗域能量吞噬，她最后的声音透过岁月传来：“晚晚，照顾好妹妹……”
怪物的攻击突然变得狂乱，它用利爪疯狂地捶打自己的头部，显示屏上的文字不断切换：“我是谁”“妈妈在哪”“姐姐？”
林深看着它脖颈处的小雏菊胎记，突然明白了江晚的用意——她一直留在暗域，根本不是被异化，而是在尝试唤醒自己的妹妹。他收起利爪，缓缓开口，声音放得极轻：“734，我知道江晚在哪，她在等你。”
怪物的动作猛地停住，显示屏上的乱码渐渐平息，紫色瞳孔里第一次映出了林深的身影。实验室的雨还在下，嗒嗒的雨声中，仿佛能听到二十年前那个被遗忘在培养舱里的小女孩，终于等到了迟来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