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庄那间略显简朴却充满生气的议事厅内,此刻济济一堂。庄内所有头面人物均已到齐。周天先将史文恭与尚未谋面的几位头领相互引见,众人抱拳见礼,气氛颇为融洽。
随后,负责钱粮账目的蒋敬首先起身,条理清晰地汇报了庄子近期的收支情况,虽不宽裕,但各项开支井井有条,且有火锅店这一新财源即将注入,前景可观。
接着,“九尾龟”陶宗旺瓮声瓮气地介绍了土地开垦与春播的进度,新来的流民在分配的土地上干得热火朝天,秧苗长势喜人。至于庄墙修缮,他坦言目前人手和资源主要投向耕种,暂时无力大规模进行。
周天听罢,理解地点点头,温言安抚道:“陶家哥哥做得对,眼下吃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庄墙缓一缓无妨。”
接着,“摩云金翅”欧鹏汇报了庄丁的训练情况。他麾下的庄丁多是他从前山寨带下来的老兄弟,忠心可靠,虽其中不少人见庄内安定,也萌生了放下刀枪、拿起锄头过安稳日子的念头,但眼下周家庄根基尚浅,防卫力量不可或缺,只能暂且委屈他们继续操练。周天听得很认真,并未打断。
待众人一一叙述完毕,周天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朗声道:“各位哥哥办事,我周天一百个放心!往后庄子里这些具体事务,就照现在的章程,由各位哥哥全权处置,不必事事问我!”
他这番毫无保留的信任,引得众人心中暖流涌动,纷纷哈哈大笑,厅内气氛更加松快。
笑声稍歇,周天神色一正,声音沉缓了几分:“各位哥哥,今日召集大家,是有一件紧要之事相商。我此次前往曾头市,本为购马,却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一直眯着眼似在养神的李助闻言,拂尘微微一摆,挑眉问道:“哦?一个贩马集市,能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庄主莫非是看中了哪家马厩的镇店之宝,不好意思明抢,要找由头?” 他这话带着几分调侃,却也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尤其是本欲投奔曾头市的史文恭,更是屏息凝神,目光紧紧落在周天身上。
周天环视众人,语气凝重地将自己在曾头市的所见所闻、以及基于种种迹象的猜测——曾头市曾家实则为金国探子窝点——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话音落下,议事厅内顿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随即众人面色齐变!
欧鹏曾为军汉,闻言更是怒发冲冠,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直娘贼!竟敢通敌卖国?!这群该千刀万剐的贼子!”
周天无奈地看了欧鹏一眼,摊手道:“欧鹏哥哥息怒。那曾家父子身具金国血脉,在此地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以往无人深究罢了。”
史文恭眉头紧锁,脸色变幻数次,他毕竟是局外人,更为谨慎,沉声问道:“周天师弟,此事关系重大,你……可有确凿证据?”
周天摇了摇头,坦诚道:“确凿证据,眼下确实没有。但我昨日在曾头市,亲眼见到一伙金国人,为首者气度不凡,绝非寻常商贾,我那匹黑龙,便是从他们设的局中赢来的。我怀疑那人身份极高,只是他们昨日便已离开,我无从验证,亦无法拿到实证。正因如此,我才急忙回来,与诸位兄弟商议。”
李助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道:“庄主,既无实证,你意欲何为?”
周天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若是寻常纷争,他曾头市是死是活,与我周家庄何干?但若涉及通敌叛国,危及家国,我等既已知晓,便绝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我想……谋划曾头市!”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众人面面相觑,开始低声议论,消化着这石破天惊的想法。
李助沉吟片刻,再次开口,语气已变得肃杀:“庄主有此魄力,贫道佩服。然则,具体如何行事?总不能空口白牙,便打上门去。”
周天显然已有腹案,接口道:“道长所言极是。打,肯定要打,但不能鲁莽。首要之事,便是拿到他们通敌的确凿证据!否则,即便我们拿下了曾头市,后续与官府交涉,也是麻烦无穷。因此,我想,我们中间,需得有人潜入曾头市,一则收集罪证,二则摸清其内部虚实,以备将来之需。”
听到“潜入”二字,史文恭心中原本对周天“忽悠”自己来此的最后一丝疑虑,顿时烟消云散。他转而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周天竟将如此机密大事和盘托出,并让自己参与商议,这分明是对自己师兄弟身份的认可,更是对自己人品的极大信任!
他史文恭孑然一身,周天武艺不在自己之下,完全没必要算计自己。他这么做,唯一的解释便是真心拿自己当自己人!想到此处,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史文恭看向周天的眼神,已从最初的审视探究,彻底转变为坚定与信任。
就在众人尚在思索之际,史文恭猛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声音沉稳而有力:“庄主,诸位!若论潜入曾头市,搜集情报,我想……没有人比我史文恭更合适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史文恭迎着众人的目光,坦然解释道:“不瞒诸位,我此番前来郓城,本就是应友人之邀,欲往曾头市担任枪棒教师。唉,若非机缘巧合遇上师弟,险些便自投罗网,误入贼窝!”
周天闻言,哈哈大笑,用力一拍史文恭的肩膀:“师兄,这说明咱们兄弟有缘啊!若非那场比斗,认出了同门枪法,我岂能将你带回庄子?又岂能识破这曾头市的真面目?此乃天意!”
他这番话情真意切,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感慨的笑声,看向史文恭的目光也更加亲切。
李助抚掌赞道:“妙!史教师此言大善!由你前去,确是顺理成章,不易引人怀疑。不过……”他话锋一转,“仅史教师一人,力量未免单薄,还需有人从旁策应,相互照应才是。”
他话音未落,座中两人几乎同时腾地站起,异口同声喊道:
“我去!”
众人一看,正是“拼命三郎”石秀和“石将军”石勇!
见两人如此踊跃,周天不由得嘿嘿一笑,打趣道:“两位石家哥哥,你们都是市井中打滚出来的老江湖,若是一同前去,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曾头市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混成自家兄弟!到那时,咱们再去收拾曾头市,那曾家五虎恐怕就成了孤家寡人,众叛亲离了!”
他这风趣的比喻,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石秀和石勇也是相视一笑,满脸自信。石勇更是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豪气道:“庄主放心!咱们兄弟既然去了,定搅得他曾头市鸡犬不宁,绝不会让他们舒舒服服地做那卖国的勾当!”
众人见他说得豪迈,纷纷出言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