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馨云的脚步轻缓,却带着几分谨慎,在苏梨的引领下,一步步踏入焚心渊深处。那是一片被天地遗弃的幽谷,雾气如墨般翻涌,空气中弥漫着灼热与腐朽交织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成了负担。四周岩壁之上,刻满了古老而残缺的符文,似是远古修士留下的警示,又像是某种封印的痕迹。她紧了紧腰间的剑柄,指尖微凉,心头却燃起一丝不安——这地方,不该如此平静。
苏梨走在前方,一袭素白长裙在暗红雾气中若隐若现,宛如一朵不染尘埃的雪莲。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再往前,便是焚心渊的核心区域,传说那里埋藏着一座上古遗留的灵脉矿,蕴含着足以重塑金丹的纯净灵气。但越是接近,危险也越深。”她说这话时并未回头,仿佛早已预料到叶馨云心中的迟疑。
叶馨云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跟上。她并非全然信任苏梨,毕竟两人相识不过半日,对方为何独独选中自己同行?又为何对焚心渊如此熟悉?这些疑问如同藤蔓缠绕心头,挥之不去。可她更清楚,修道之路本就步步惊心,若因犹豫而止步,便永远无法触及真正的力量。
就在她们穿过一道裂开的地缝时,忽然间,天光一暗,一只通体流转九色光华的蝶影自虚空浮现——那是九灵幻天蝶,传闻中能操控人心、编织幻境的异种灵虫。它双翼轻振,洒下一片迷离星辉,叶馨云只觉眼前一花,意识骤然沉沦。
刹那之间,她置身于一片血色战场。
苍穹破裂,黑云压顶,雷火交加。她看见师尊沈砚岑立于山巅,白衣染血,手中长剑斩出千重剑意,与那身披魔纹铠甲、气息滔天的域外天魔首领——天魔主,激烈交锋。每一击都撼动天地,每一步退却都伴随着大地崩裂。而在不远处,大师兄林寻护住重伤的叶晚歌,以身为盾,硬生生挡下数道魔气冲击,最终力竭倒地,化作灰烬消散。
“不……”叶馨云喉咙发紧,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她看见玄枢宗的同门一个个倒在魔潮之中,那些曾与她把酒言欢、论道切磋的好友,此刻皆成枯骨。她想冲上去,却发现双脚如陷泥沼,动弹不得。这是她的恐惧,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梦魇——失去所有珍视之人,孤身一人面对无尽黑暗。
可就在这绝望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心底响起:“馨云,记住,为师乃渡劫之下第一人,纵使面对渡劫期强者,亦未必会败。”
那是沈砚岑的声音,冷静、坚定,如晨钟暮鼓,敲醒迷途之人。
叶馨云猛然睁眼——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是幻境!
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她彻底清醒。幻境如镜面碎裂,九灵幻天蝶正悬浮空中,尾翼轻轻摆动,似乎对她的迅速脱困略感惊讶。然而下一瞬,叶馨云已暴起出手,剑未出鞘,掌风先至,直接将那蝶影拍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竟敢入我心神?”她怒喝,眼中寒芒闪动,“你以为区区幻术就能困住我?”
九灵幻天蝶挣扎着飞起,九色光芒忽明忽暗,竟似有灵智般流露出一丝委屈。它绕着叶馨云飞了几圈,忽然停在她面前,轻轻扇动翅膀,传递出一段意念:“我只是……想看看你心中最怕什么。没想到,你竟能在幻境中自行觉醒。”
叶馨云冷笑:“那你看到了吗?我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无力保护所爱之人。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会被恐惧吞噬。”
那蝶沉默片刻,竟缓缓低下头,仿佛在行礼。随后,它主动靠近,触角轻点叶馨云的手背,传递出一个契约邀请——主仆契约。
叶馨云眉头一皱:“我不需要奴役谁,哪怕是灵兽。”
说罢,她指尖凝聚灵力,在契约符文中快速修改,将其转化为平等契约。光芒一闪,契约成立,双方地位对等,彼此守护,而非一方臣服。
“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伙伴,不是宠物。”她望着那蝶,语气坚定,“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并肩前行。”
九灵幻天蝶振翅良久,终于发出一声清鸣,似是欢悦,又似释然。它绕着叶馨云盘旋一周,而后落在她肩头,安静栖息,仿佛找到了归宿。
这时,苏梨才缓缓转身,眸光微动:“你竟能破九灵幻天蝶的幻境,还能让它自愿缔结平等契约……难怪沈砚岑会收你为徒。”
叶馨云淡淡一笑:“我只是不愿被虚妄所困。”
苏梨点头,继续向前走去:“既然如此,那就别浪费时间了。焚心渊深处,不止有灵脉矿,还有更多未知等着我们,并且要离开这里必须要到心境台,才能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肩上的九灵幻天蝶忽然开口,声音如风铃轻响:“既然你们都要去深处,不如我们将就把那座大型灵脉矿挖了。”
叶馨云一怔:“你说什么?”
“我说——”那蝶振翅,眼中闪过狡黠光芒,“我知道矿脉的具体位置,也知道如何避开守护阵法。而且,那矿脉本就是被封印的‘天衍灵髓’,若能开采,足够让你们二人突破瓶颈,甚至冲击元婴之境。”
苏梨脚步一顿,眸色微深:“你知道得太多。”
“我活了三千年,看过七次天地轮回。”九灵幻天蝶轻声道,“我只是厌倦了孤独,想找些有趣的事做。”
叶馨云望向苏梨,见她并无反对之意,便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合作一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有背叛,我不介意亲手毁掉这份契约。”
“成交。”蝶儿轻鸣。
三人(或者说两人一蝶)再度启程,深入焚心渊腹地。随着越走越深,温度逐渐升高,脚下的岩石开始泛出淡淡的金色纹路,那是灵力高度凝结的征兆。空气中也开始浮现出细小的光点,如同星辰坠落凡尘,随风飘舞。
途中,九灵幻天蝶一边飞行,一边讲述起这座灵脉矿的来历:“此矿原为上古大能‘天衍真人’所留,他曾在此闭关千年,炼化天地灵气,最终留下这一条尚未完全成型的‘伪仙脉’。后来因战乱频发,此地被封印,禁止任何人开采。可如今封印松动,正是时机。”
“所以你是特意等在这里,寻找合适的合作者?”苏梨忽然问。
“不错。”蝶儿坦然,“我需要借助人类修士的力量打破最后一道禁制,而你们,需要资源提升修为。各取所需,何乐不为?”
叶馨云听着,心中却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天衍真人……这个名字她曾在宗门典籍中见过,据说是一位试图逆天成仙却失败陨落的绝世奇才。他的遗留之物,怎会轻易让人所得?
但她没有说破。有些真相,必须亲自揭开才能明白。
终于,她们来到一处巨大的地下 cavern,穹顶高耸如天幕,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晶石构成的巨柱,通体流转着温润金光,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搏动——那正是尚未完全激活的天衍灵髓矿脉!
然而,就在她们准备靠近之时,地面突然震动,一道古老的阵法纹路亮起,八尊石像从中升起,每一尊都手持不同兵器,眼中泛着猩红光芒。
“守护傀儡。”苏梨低声道,“看来最后的考验来了。”
叶馨云握紧剑柄,正欲上前,却被九灵幻天蝶拦下:“等等,它们认的是血脉印记。若强行闯入,会引发自毁机制,整条矿脉都将崩塌。”
“那你有什么办法?”她问。
蝶儿飞至空中,展开双翼,释放出一道九色光束,照在阵法中心。紧接着,它用灵识传音:“我需要你们各自滴一滴精血,融入光束之中。只有双生共鸣,才能唤醒真正的开启密钥。”
叶馨云与苏梨对视一眼,虽互有防备,但此刻局势紧迫,也只能选择相信。两人同时割破手指,鲜血落入光柱,瞬间激起强烈共鸣。
轰——!
整座 cavern 震颤不已,八尊傀儡动作停滞,眼中的红光渐渐褪去,化作灰石崩解。而那根晶柱则缓缓旋转,表面裂开无数细缝,浓郁到近乎实质化的灵气喷薄而出,形成一道金色风暴!
“成功了!”九灵幻天蝶欢呼。
可就在此时,叶馨云忽然察觉不对——那股灵气虽纯净,却隐隐带着一丝诡异的侵蚀性,仿佛在悄然影响神志。她立刻运转心法抵御,却发现苏梨的脸色变得苍白,身形摇晃。
“小心!这灵气有问题!”她疾呼。
蝶儿也反应过来:“不好!这是‘噬魂灵毒’,当年天衍真人用来筛选继承者的试炼!只有意志坚定者才能承受,否则会被反噬心智!”
叶馨云咬牙,迅速取出一枚师尊赐予的清心玉佩,催动其中符文,为二人布下防护结界。同时,她对蝶儿下令:“快,引导矿脉分流,不能让它持续释放!”
九灵幻天蝶立即行动,利用自身对灵力的亲和力,将狂暴的灵气引导至周围预设的导灵槽中。经过一番努力,风暴终于平息,矿脉恢复稳定,只余下温和的光辉静静流淌。
“好险……”苏梨喘息着坐下,“若非你警觉,你恐怕已被夺舍。”
叶馨云看着她,第一次露出真诚的笑容:“彼此信任,才能共度难关。”
苏梨抬眸,目光复杂,终是轻轻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开始有序开采灵髓。九灵幻天蝶负责监控灵脉波动,苏梨主持阵法布置,而叶馨云则承担起对外警戒的任务。每当夜深人静,她独自坐在洞口,望着焚心渊上方那一缕微弱天光,总会想起师尊的话。
“修行之路,不在避险,而在直面。”
她知道,这次的经历不过是开始。焚心渊的秘密远未揭开,天衍真人的真正目的尚不明朗,而外界关于域外天魔的传闻也越来越频繁。或许有一天,她真的要像幻境中那样,站在战场最前线,守护她所在乎的一切。
但她不再畏惧。
因为她已有同伴,有信念,有成长的勇气。
某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深渊雾霭,照在她肩头那只静静休憩的九灵幻天蝶身上时,蝶儿忽然开口:“叶馨云,谢谢你,让我重新有了名字。”
“你原来没有名字?”她轻笑。
“曾经有,但太久远了,我都忘了。”它顿了顿,“以后,你可以叫我‘九璃’。”
“九璃……”她低声重复,笑意温软,“很好听的名字。”
苏梨走来,手中拿着一块刚绘制完成的地图:“我已经标记出安全撤离路线。等这批灵髓提炼完毕,我们就离开。”
叶馨云站起身,望向远方:“可我觉得,我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哦?”苏梨挑眉。
“焚心渊之下,还有更深的世界。”她指向脚下,“我能感觉到,那里有更多的秘密,也许,还藏着对抗天魔的关键。”
九璃振翅飞起:“那还等什么?下次探险,我也要去。”
苏梨看着她们,许久,终于笑了:“也好。一个人走太寂寞,三人同行,才算完整。”
风起,卷动衣袂,三道身影映在晨光之中,渐行渐远。
而属于她们的故事,正一页页翻开,书写着不属于传说、却比传说更耀眼的篇章。
在这条通往巅峰的路上,她们不再是孤勇者,而是彼此照亮的星光。每一次选择,每一次坚持,都在重塑命运的轨迹。
未来或许仍有风雨,但只要心火不灭,便无所畏惧。
因为她们相信——
真正的强大,从来不只是修为的高低,而是即使看透黑暗,依然选择前行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