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红旗村笼罩得严严实实。
村长家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声狗吠从远处传来。
堂屋的灯早就熄了,只有西边那间小屋还透着一丝昏黄的光晕。
楼昭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身上那层厚重的伪装让她觉得闷得慌。
虽然那特制膏体防水防汗,但贴在皮肤上总归是不透气。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拿过脸盆和一块干净的毛巾,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有一口压水井,就在离她屋子不远的地方。
此时已是深夜,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给院子里的苹果树和土坯墙镀上了一层银霜。
空气里混杂着泥土和庄稼的清香,凉爽的夜风一吹,让人心旷神怡。
楼昭走到井边,放下脸盆,握住压杆。
“吱呀——咕噜噜——”
清脆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清凉的井水涌进盆里,激起一圈圈涟漪,倒映着天上的明月。
她拧干毛巾,并没有像白天那样只擦拭手脚,而是直接将温热的毛巾敷在了脸上。
那层厚重的深色膏体遇热即化,随着毛巾的擦拭,一点点剥离下来。
原本黑乎乎的一张脸,在月光和井水的滋润下,逐渐显露出原本的底色。
楼昭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边细致地清洗着。
她洗得很认真,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随着最后一块污渍被擦去,她掬起一捧凉水,泼在脸上。
水珠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落,流过修长的脖颈,没入衣领。
她抬起头,闭着眼,感受着夜风拂过脸颊的清凉。
而在不远处的墙角阴影里,裴伯越正僵在那里,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其实是被尿意憋醒的,刚穿过院子想去厕所,却看到了井边那个身影。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以为她只是出来打水喝。
可渐渐地,他发现了不对劲。
那个原本黑乎乎的“煤球”,在月光下竟然一点点变白了。
那不是普通的皮肤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泛着冷玉光泽的白。
裴伯越的呼吸瞬间停滞,脚步像是生了根一样,再也迈不动一步。
他躲在苹果树后,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撞破胸膛。
他看到她放下毛巾,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裴伯越觉得周围的月色都黯淡了下去,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都汇聚在了那张脸上。
那是一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
眉如远山含黛,眸若秋水横波。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三分天生的媚意,却又在清冷的月光下透着一股疏离的傲气。
左眼角下,那颗小小的红痣,像是一滴坠落的血珠,又像是暗夜中唯一的星火,在那张莹白如玉的脸上,红得惊心动魄,妖冶而勾人。
她的肌肤细腻得看不到一丝毛孔,在月光下白得晃眼,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水珠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滚落,滴在那精致得如同艺术品般的锁骨窝里。
她微微仰起头,露出修长优美的天鹅颈,那线条流畅得像是上帝最精心的杰作。
裴伯越看得喉咙发干,喉结上下剧烈滚动,手心全是冷汗。
这就是她的真面目?
这就是那个平日里脏兮兮、冷着脸的楼昭?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皮肤底子好,却从未想过,她竟然美到了这种地步。
这种美,带着一种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却又让人挪不开眼。
楼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
她并没有惊慌,也没有去遮掩,只是侧过身,那双仿佛盛满了星辰大海的桃花眼,隔着清冷的夜色,精准地锁定了躲在树后的裴伯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裴伯越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在他脑海里无限放大。
楼昭看着他那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又极其撩人的弧度。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脸颊,动作缓慢而优雅,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无声地邀请。
在那一瞬间,裴伯越听到了自己心跳炸裂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猎人锁定的狐狸,彻底沦陷在了那双桃花眼里,再也逃不掉了。
楼昭挑了挑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她并没有因为被撞破真容而露出丝毫惊慌失措的神色,也没有像一般闺阁女子那样羞恼地捂脸跑开。
相反,她显得格外从容,仿佛刚才那个在月光下惊艳众生的女人不是她,又仿佛她早就知道这棵树后藏着一只偷看的“小狐狸”。
她只是收回了停留在脸颊上的手,指尖漫不经心地在毛巾上擦拭着水珠,动作优雅而慵懒。
“还不出来?”
她开口了,声音清清脆脆,带着一丝刚洗完澡后的微哑,在寂静的夜里听着格外撩人。
躲在树后的裴伯越浑身一僵,像是被抓包的小偷,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有些孤单。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脚步有些虚浮,平日里那股子嚣张跋扈的劲儿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局促和慌乱。
“谁……谁偷看了?”他嘴硬道,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直视楼昭的脸,只能死死盯着地上的那盆水,“我……我起夜,路过。”
“路过?”楼昭轻笑一声,并没有拆穿他蹩脚的借口。
她端起脸盆,迈着步子向他走去。
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皂角清香和她身上独有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极其好闻的味道,不甜腻,却让人莫名心安。
裴伯越的心跳瞬间加速,像是擂鼓一样“咚咚”直响。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后跟却不小心磕到了树根,差点没站稳。
楼昭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此时的她,脸上没有了那层厚重的黑粉,露出了原本那张惊心动魄的脸庞。
肤如凝脂,眼若桃花,左眼角那颗红痣在月色下红得妖冶,像是要吸走人的魂魄。
她微微仰头看着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满是戏谑:“裴大少爷,这‘路过’的风景怎么样?还入得了眼吗?”
裴伯越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入眼?
何止是入眼。
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他感觉自己的视线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根本挪不开。
他看着她湿漉漉的发梢,看着她晶莹剔透的锁骨,看着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看傻了?”楼昭见他不说话,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她身上的热气都能传递到他身上。
裴伯越猛地回神,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像是煮熟的虾子。
他猛地别过头,声音有些结巴:“有……有什么好看的。也就那样吧。”
“哦?也就那样?”楼昭挑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看着自己。
她的手指微凉,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激起一阵战栗。
裴伯越浑身紧绷,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被迫对上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那里面看到了自己狼狈不堪的倒影。
“既然不好看,那裴大少爷刚才为什么看得那么入神?”楼昭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连路都走不动了?”
裴伯越的脑子“轰”的一声,像是有一根弦崩断了。
他一把抓住楼昭还在他下巴上作乱的手,力道有些大,却又在触碰到她细腻肌肤的瞬间小心翼翼地放轻。
“楼昭。”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情欲,“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楼昭反手握住他的手指,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画圈,“就是想问问裴大少爷,这块‘封口费’,你还满意吗?”
她指的是她的脸。
裴伯越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底那抹狡黠的笑意,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和悸动交织在一起,让他有些失控。
他突然凑近了一些,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紧紧盯着她的红痣,眼神灼热得仿佛要将她燃烧。
“满意。”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低沉而危险,“太满意了。”
这女人,就是个妖精。
专门来索命的妖精。
“既然满意,那就替我保守好这个秘密。”楼昭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安全距离,恢复了那副清冷淡然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主动撩拨的人不是她,“天不早了,裴大少爷也早点回去睡吧。小心……做噩梦。”
说完,她端着脸盆,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小屋。
那背影纤细而挺拔,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却又透着一股让人想要征服的倔强。
裴伯越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关上,听着落锁的声音,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触感。
细腻。
柔软。
像丝绸一样。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里仿佛还留着她指尖划过的凉意。
裴伯越靠在苹果树上,缓缓滑坐下来,抬手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
“操。”
他低骂了一声,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做噩梦?
有她这张脸在脑子里,他今晚怕是……根本睡不着了。
这块“封口费”,确实太贵了。
贵到他觉得,就算把心给她,似乎也不够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