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批复来得比预想中更快,明黄的圣旨裹着龙涎香,由内侍监总管亲自送到东宫,字字句句都透着帝后的疼宠:
“太子既心有所属,急于护佳人周全,朕与皇后准奏。婚期定于三月后,一应事宜由内务府全权操办,务必风风光光,莫委屈了楼家嫡女。”
温京祈接旨时,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反复摩挲着圣旨上的字迹,眼底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两世的期盼,终于有了着落,他再也不用日夜活在失去她的恐惧里。
“谢父皇母后!”
他躬身行礼,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送走内侍监总管,温京祈第一时间唤来宫人:
“备水,更衣!”
他素来清冷自持,对仪容仪表虽有要求,却从未这般急切过。
热水很快备好,他褪去沾染冷汗与墨渍的里衣,任由宫人伺候着沐浴。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肌肤,却冲不散他心底的燥热与期盼,脑海里全是楼昭熟睡时的模样,眼角的红痣,清甜的玫瑰香,还有梦里那声软糯的“太子哥哥”。
沐浴过后,他换上一身月白锦袍,腰间系着绣着暗纹的玉带,玉扣依旧是幼时楼昭亲手系上的那枚。
宫人为他梳理墨发,用玉簪束起,镜中的青年面容清隽,眼底的红血丝尚未完全褪去,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光彩与坚定。
他抬手拂过衣袖,确认没有一丝褶皱,又仔细检查了指尖,确保没有残留的墨渍,才转身快步往外走,脚步都带着难以掩饰的轻快。
“备轿,去楼府!”
东宫到楼府的路,平日里觉得不过半个时辰,今日却显得格外漫长。
温京祈坐在轿内,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轿壁,脑海里反复演练着见到楼昭时该说些什么,该如何告诉她婚期提前的好消息。
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要让内务府把东宫隔壁的偏殿收拾出来,改成她喜欢的样式,要把天下最好的太医都请进宫,日日为她调养身体,还要把各地进贡的蜜饯都搜罗来,堆满她的院落。
轿帘外传来熟悉的街道声响,终于,轿夫高声禀报:
“殿下,楼府到了!”
温京祈几乎是立刻掀帘而下,脚步急切地往楼府内院走去。
楼太傅早已接到消息,连忙上前迎接,却被他摆手打断:
“太傅不必多礼,本太子今日是来看昭昭的,她此刻在何处?”
“回殿下,小姐在内院歇着,只是……”
楼太傅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温京祈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生怕她又生了病。
“只是小姐今日不知怎的,闹起了脾气,不肯吃药,丫鬟们劝了许久,都不管用,实在是……”
楼太傅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家这个孙女,平日里虽娇气,却从未这般抗拒吃药。
温京祈悬着的心稍稍放下,随即又涌上一丝心疼与无奈。
他太清楚她的性子,病弱却娇纵,像个需要人哄的小孩,尤其是在吃药这件事上,向来是百般抗拒。
上一世,他从未有机会这样哄过她,如今想来,竟还有几分期待。
“无妨,本太子去看看。”
他安抚地拍了拍楼太傅的肩膀,脚步愈发急切地往内院走去。
还未走到院落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楼昭带着几分委屈的抱怨声,软糯却带着倔强:
“我说了不吃就是不吃!这药太苦了,比黄连还苦!你们再劝,我就把药碗摔了!”
紧接着是云袖焦急的声音:
“小姐,您别闹脾气啊,这药是太医特意为您调的,不吃病怎么好得快?”
温京祈快步走进院落,就看到楼昭正坐在软榻上,脸颊鼓鼓的,像只气鼓鼓的小松鼠,眼眶红红的,鼻尖也泛着粉,显然是哭过了。
她身上披着厚厚的锦披,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抱枕,像是在对抗什么洪水猛兽。
小几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黑乎乎的,散发着浓郁的苦味。
听到脚步声,楼昭抬起头,看到是温京祈,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又涌了上来,委屈得更厉害了。
她瘪了瘪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太子殿下……”
温京祈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他快步走到软榻边,俯身看着她,眼底满是宠溺的笑意,声音放得极轻:
“怎么了,昭昭?谁惹我的小公主不开心了?”
“是这药!”
楼昭伸出小手指着那碗药,语气带着控诉。
“太苦了,我不要吃!”
“我知道苦。”
温京祈拿起小几上的药碗,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微微蹙起。
这药味确实浓烈,想来是极苦的。
他转头看向云袖。
“有没有备好蜜饯?”
“回殿下,备好了。”
云袖连忙端过一个精致的小碟子,里面装满了各色蜜饯,有青梅、有荔枝、还有她最爱的玫瑰脯。
温京祈点了点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药,放在唇边吹了吹,直到温度适中,才递到楼昭嘴边,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昭昭乖,就吃一勺,吃完我们就吃蜜饯,好不好?”
楼昭把头扭到一边,倔强地说:
“不要!我不要吃!”
“听话。”
温京祈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坚定。
“这药是为了让你身子好起来,你身子好了,才能陪我一起去看御花园的牡丹,才能吃遍天下的蜜饯,才能……”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才能早点嫁给我啊。”
楼昭的脸颊瞬间红了,她抬眼看向温京祈,桃花眼里满是惊讶:
“嫁给你?”
“是啊。”
温京祈笑了,眼角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父皇母后已经准奏,我们的婚期提前了,就在三月后。昭昭,你不想早点嫁给我,做我的太子妃吗?”
楼昭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更红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
她其实早就对这个重生后变得格外粘人、格外温柔的太子动了心,只是碍于女儿家的矜持,从未表现出来。
如今听到婚期提前的消息,心里竟满是欢喜。
可她还是有些倔强,瘪了瘪嘴:
“就算要嫁给你,我也不要吃药,太苦了。”
“好好好,不苦不苦。”
温京祈无奈地笑了,拿起一颗玫瑰脯,递到她嘴边。
“我们先吃一颗蜜饯垫垫,再吃药,好不好?这玫瑰脯是我特意让人给你寻来的,甜得很,吃完就不觉得药苦了。”
楼昭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吃下了那颗玫瑰脯。
清甜的玫瑰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冲淡了舌尖残留的苦味,让她舒服了不少。
温京祈趁机又舀了一勺药,递到她嘴边:
“你看,蜜饯是不是很甜?现在吃药,就不觉得苦了,乖,张嘴。”
楼昭看着他眼底满是期待与宠溺的目光,又想起他刚才说的婚期提前的消息,心里的倔强终于松动了。
她缓缓张开嘴,把那勺药咽了下去。
药的苦味瞬间在口腔里炸开,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眼眶又红了。
“乖,真勇敢。”
温京祈立刻把一颗荔枝蜜饯递到她嘴边。
“快尝尝,甜的。”
楼昭连忙吃下蜜饯,甜美的味道瞬间压过了苦味,她才舒服地舒了口气。
“再来一勺,好不好?”
温京祈耐心地哄着,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吃完这碗药,我们就去院子里晒太阳,我给你讲故事,讲我们小时候在御花园的事情,好不好?”
提到小时候,楼昭的眼睛亮了亮。
她其实还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记得那个穿着明黄太子袍的小哥哥,记得他给她的蜜饯,记得她追着他叫“太子哥哥”。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她好奇地问道。
“当然记得。”
温京祈的眼底满是温柔的回忆。
“我记得你穿着粉色的小袄,像个圆滚滚的小团子,躲在太傅身后,却敢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叫我‘太子哥哥’。我记得你把最甜的蜜饯塞给我,记得你趴在我耳边说悄悄话,记得你追着我跑了整个御花园。”
楼昭的脸颊更红了,心里却甜滋滋的。
原来,他也记得。
在温京祈的耐心哄劝下,楼昭终于一口一口地把整碗药都吃完了。
虽然过程依旧有些艰难,她也哭了好几次,可看着温京祈温柔的眼神和耐心的模样,她心里却满是暖意。
吃完药,温京祈拿起手帕,轻轻为她擦了擦嘴角,又为她拢了拢锦披:
“好了,药吃完了,我们去院子里晒太阳吧,晒晒太阳,身子才能好得快。”
楼昭点了点头,任由他扶着自己站起身。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温京祈扶着她,脚步放得极慢,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院子里的海棠花开得正盛,清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与她身上的玫瑰香缠在一起,格外好闻。
温京祈扶着她坐在廊下的软榻上,自己则坐在她身边,开始给她讲小时候的事情,讲御花园的牡丹,讲宫里的趣事,讲他那时有多喜欢这个追着他叫“太子哥哥”的小团子。
楼昭静静地听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偶尔插一两句话,眼底满是欢喜。
她忽然觉得,这药虽然苦,可有人这样耐心地哄着,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温京祈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满是满足与欢喜。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日子里,他会一直这样陪着她,哄着她,护着她,让她永远都这样开开心心,再也不会因为吃药而闹脾气,再也不会因为病痛而难过。
三月后的大婚,他一定会给她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太子妃,让她知道,她的太子哥哥,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宠着她,爱着她,护着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