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辐射尘风卷过锈蚀荒原,吹动着废弃信号塔顶残破的金属骨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塔顶平台一片狼藉,凝固的血迹、爆炸的焦痕、以及那片被【混沌·归墟】抹平后留下的诡异“虚无”区域,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惨烈到极致的战斗。
皇甫霆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脏腑撕裂的剧痛。强行催动【混沌归元·大寂灭】的反噬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左眼深处的混沌原点灼热如同烙铁,仿佛随时可能将他的识海彻底焚毁。周身经脉寸寸欲裂,那新生的、极不稳定的混沌归元体,在过度透支后,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抽空,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维系意识的最后一丝执念。
塔顶边缘,苏婉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灵能彻底枯竭带来的眩晕感让她几乎无法保持清醒,但她仍强撑着,用颤抖的手检查着身边林小凡腰腹间那道恐怖的伤口。林小凡已经昏迷,呼吸微弱,纳米机器人勉强封住了伤口,但辐射和腐蚀性毒素正在持续侵蚀他的生机。
王力靠坐在一根倾斜的钢架旁,胸膛剧烈起伏,口中不断溢出带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色血液。【磐石】外骨骼彻底报废,胸骨尽碎,强大的意志力是他还能保持清醒的唯一支柱,但那眼神中的光芒正在迅速黯淡。
阿土蜷缩在角落,防辐射服多处破损,裸露的皮肤呈现不祥的青灰色,呕吐物混合着血丝洒在身前,显然受到了严重的辐射病侵袭,眼神涣散,处于半昏迷状态。
而被皇甫霆拼死护在身后的朱富贵,依旧昏迷不醒,胖大的身体微微抽搐,生命体征监测仪上显示的数据依旧在危险区间徘徊,但至少……还活着。
寂静中,只有风声和压抑的痛苦呻吟。
“必……必须离开……这里……”皇甫霆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尝试站起,却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幸好用手撑住了地面。左眼一阵剧烈的刺痛,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色的雪花点,那是力量严重透支和反噬加剧的征兆。
“队长!你别动!”苏婉焦急地喊道,想要起身,却一阵天旋地转。
“俺……俺还能……动……”王力挣扎着,想要依靠钢架站起,却牵动了胸口恐怖的伤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眼神开始涣散。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众人。刚刚经历死战,全员重伤,弹尽粮绝,身处绝地,如何离开?更何况,“公司”的后续追兵随时可能抵达!
就在这时,一直被皇甫霆放在身边、处于昏迷状态的林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胸口那枚【蓐收】玉佩散发出的温润青光似乎明亮了一丝。她极其艰难地、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这微小的动静,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火星,瞬间吸引了皇甫霆全部的心神。他猛地转头,混沌感知艰难地聚焦在林薇身上。
“林薇?”他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薇的眼皮又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充满了疲惫、茫然,以及一丝……残留的神性威严。她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皇甫霆那张布满血污、左眼混沌、写满了痛苦与担忧的脸庞。
“皇……甫……”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她似乎想抬手,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我在。”皇甫霆立刻握住她冰凉的手,将一丝极其温和、小心翼翼控制的混沌生机渡了过去,试图安抚她体内可能依旧躁动的【蓐收】神力和寂灭反噬。
林薇感受着那丝蕴含着生灭意境的奇特能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安心,有担忧,也有一丝更深层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她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周围惨烈的景象和重伤的队友,尤其是看到昏迷的朱富贵时,瞳孔微微一缩。
“富贵……他……”
“他还活着。”皇甫霆立刻说道,语气肯定,“我们找到他了。”
林薇似乎松了口气,但眼中的忧虑更重:“这里……不安全……必须……走……”她继承了【蓐收】的部分神性感知,对危险的直觉远超常人。
“我知道。”皇甫霆点头,眉头紧锁,“但我们现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左眼猛地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眼前的黑色雪花点瞬间扩大,整个视野都开始扭曲、晃动!丹田内的混沌漩涡疯狂震荡,【蚀骨幽兰】的毒性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五种本源的反噬之力,再次失控般爆发!
“呃啊——!”皇甫霆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猛地抱住头颅,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灰黑色的气流不受控制地窜出,将周围的金属平台腐蚀得滋滋作响!他左眼的混沌原点光芒大盛,仿佛要挣脱眼眶的束缚!
“队长!”
“兄弟!”
苏婉和王力惊骇欲绝!林薇也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无能为力。
眼看皇甫霆就要被失控的力量彻底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
嗡——!
林薇胸口的【蓐收】玉佩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一股精纯、温和、却带着无上威严的生机的力量,如同甘霖般洒落在皇甫霆身上!这股力量并非强行压制混沌,而是如同最灵巧的织工,开始梳理、安抚那狂暴的能量乱流,引导着它们回归相对有序的轨迹!
是林薇!她在自身重伤未愈的情况下,强行催动了玉佩中残存的神力,帮助皇甫霆稳定暴走的力量!
“噗!”林薇受到反噬,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但她的手,依旧紧紧握着皇甫霆的手。
在那股蕴含着秋刑与生机至高法则的神力辅助下,皇甫霆体内失控的混沌之力渐渐平复下来,左眼的灼痛感缓缓消退,虽然依旧虚弱欲死,但至少暂时避免了当场崩溃的命运。
他大口喘息着,看着身边为了救他而再次昏迷的林薇,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愧疚,有感激,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绝不能倒下!为了他们,也为了自己!
他挣扎着,凭借顽强的意志,再次缓缓站起。目光扫过重伤的队友,最后落在下方那座半塌的、隐藏着实验室入口的信号塔基座。
下面……或许有生路!朱富贵昏迷前的话绝不会无的放矢!
“苏婉……”皇甫霆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还有……能动用的……侦查手段吗?查看塔基……那个入口附近……”
苏婉强打精神,从几乎报废的战术背包里摸索出一个只有纽扣大小的、布满裂纹的灵能信标:“最后一个……低空侦察蜂……但……可能飞不远……”
“放出去!”皇甫霆命令道。
苏婉将最后一丝灵能注入信标,将其抛向塔外。信标在空中展开薄如蝉翼的翅膀,摇摇晃晃地朝着塔基入口方向飞去,传回断断续续的模糊图像。
图像显示,塔基那个被皇甫霆强行破开的检修口周围,似乎没有埋伏。而且,从入口向内望去,通道深处……隐约有微弱的绿色应急灯光?以及……空气流通的迹象?
这意味着,下面可能并非死路,甚至有独立的维生系统!
一线生机!
“下面……可能……有路!”苏婉虚弱地报告,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皇甫霆精神一振!赌对了!
“王力!苏婉!准备转移!阿土!醒醒!”皇甫霆低吼着,开始艰难地收集散落在地上的、还能使用的装备和药品。他将最后几支高效营养液和止血剂分别喂给王力和林小凡,又给阿土灌下了一瓶强效抗辐宁。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重伤的队友和昏迷的林薇、朱富贵,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先小心翼翼地将林薇背在身后,用撕碎的布料固定好。然后,他走到朱富贵身边,看着胖子那张灰败却依稀带着往日几分猥琐轮廓的胖脸,低声道:“胖子,坚持住,我带你回家。”
他弯下腰,试图将沉重的朱富贵也背起来。但以他此刻油尽灯枯的状态,背上一个人已是极限,再加上重量惊人的朱富贵,几乎不可能!
“俺……来……”王力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不知从哪涌出一股力气,竟用残破的外骨骼支架支撑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走到朱富贵另一边,哑声道:“俺……背他……你……照顾……林医师……”
“王大哥!”苏婉惊呼。
“闭嘴……俺……死不了……”王力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他弯下腰,试图将朱富贵扛上肩膀,但那沉重的分量让他一个踉跄,差点一起摔倒。
皇甫霆连忙伸手扶住。他看着王力那决绝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这是战士的尊严,也是兄弟的情义。
“一起。”皇甫霆沉声道。他调整姿势,将林薇背得更稳,然后和王力一左一右,架起昏迷的朱富贵。苏婉则咬牙背起了轻一些的林小凡,并用绳子将几乎失去意识的阿土绑在自己身后。
一支由重伤员组成的、步履蹒跚的“队伍”,就这样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挪向塔顶边缘的检修口。
每下一步锈迹斑斑、摇摇欲坠的爬梯,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王力几次差点脱力坠落,都被皇甫霆死死拉住。苏婉更是汗如雨下,几乎虚脱。
当最后一个人(拖着阿土的苏婉)终于踏上塔基平台时,所有人都瘫倒在地,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皇甫霆靠坐在冰冷的塔基壁上,看着眼前那个黑漆漆的、通往未知的入口,又看了看身边奄奄一息的队友,左眼深处的混沌灰色缓缓旋转。
塔下的实验室是陷阱也好,是生路也罢,他们都已没有退路。
休息了短短五分钟,皇甫霆强行压下身体的抗议,率先站起身。“走。”
他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和尘埃味的冰冷空气,迈步踏入了那片黑暗之中。王力、苏婉拖着同伴,紧随其后。
光芒在身后消失,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沉重的喘息和脚步声,在寂静的通道中回荡,走向无法预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