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体碑的警告红光如同催命的符咒,映照着众人凝重无比的脸庞。七至十日,这便是最终的时刻。跨越州道,深入虎穴,摧毁那正在启动的恐怖“锚点”,阻止未知的“圣主”降临——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墨辰极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胡奎,立刻去准备。挑选三十名最精锐、最忠诚、且熟悉北地情况的弟兄,轻装简从,只带必备兵甲、三日干粮和伤药。一炷香后,乡口集合。”
“是!”胡奎抱拳领命,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大步离去,甲叶铿锵,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文叔,”墨辰极看向纪文叔,“梓里乡,还有云昭蘅,就交给你了。利用好‘星穹’与灵枢之力,尽快恢复乡中生机,巩固防御。若…若我们十日未归,亦无消息传回…”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便封闭石室,带领大家,向南迁移,去寻纪桓,或另觅生机,绝不可死守待毙!”
纪文叔眼眶微红,重重拱手:“文叔在此立誓,必与梓里共存亡,待先生凯旋!纵有万一,亦会护得云昭蘅姑娘和乡亲周全!”他知道,墨辰极此去,九死一生。
墨辰极点头,最后看向挣扎着坐起的云昭蘅和阿珩。
“我一定尽快找出彻底解决这烙印的方法。”云昭蘅脸色依旧苍白,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坚定,“你们…一定要小心。”
阿珩抱着灵枢,泪眼婆娑:“墨哥哥,胡大叔…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这时胡奎的妹妹小荻双手拽着胡奎的衣角:“哥哥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
“别胡闹,此去凶多吉少,你就留在家里等我们消息。 ”胡奎吼小荻。
墨辰极伸手,轻轻揉了揉阿珩和小荻的头发,又对云昭蘅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没有时间儿女情长。
转身,大步踏上阶梯,走向石室之外。背影决然,仿佛一柄即将出鞘饮血的孤剑。
乡口,寒风萧瑟。三十名被挑选出来的墨麟军锐士默然肃立,人人面带风霜,眼神却锐利如鹰。他们大多是原梓里乡勇中的佼佼者,或是北上石垣堡时吸纳的悍卒,对墨辰极有着绝对的忠诚与信任。胡奎如同一尊铁塔,立在队首,检查着最后的行装。
墨辰极走来,目光扫过这一张张坚毅的面孔。他没有多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只是沉声道:“此行,赴死之地,搏一线生机。诸君,可惧?”
“愿随先生!”三十人,异口同声,低沉而有力的回应撕裂寒冷的空气。
“好!出发!”
没有隆重的告别,队伍如同离弦之箭,沉默而迅速地没入北方的荒原之中。
纪文叔、云昭蘅、阿珩以及众多乡民站在寨墙上,望着那支迅速远去的渺小队伍,直至他们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沉甸甸的石头。
北行之路,注定荆棘密布。
根据纪文叔此前通过纪桓那边零星传递来的消息,以及晶体碑显示的坐标,寂灭之丘位于幽冀道北部,是一处人迹罕至、传闻充满不祥的荒芜山地。而要抵达那里,他们必须穿过目前局势最为混乱的幽冀道中部区域。
如今幽冀道,兰台氏主力正与昶朝镇北军以及突然西进的“绛颢军”庞清部(虽在石垣堡受挫,但主力犹存)陷入混战。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溃兵、流寇横行,更有那神秘的“渡鸦营”和“终末教团”暗中活动,可谓步步杀机。
墨辰极带队昼夜兼程,避开官道大路,专挑山林小径,尽可能隐匿行踪。他左臂矩骸的感应被放到最大,时刻警惕着周围的能量波动,尤其是终末教团可能留下的那种阴冷邪气。
一路上,所见景象令人触目惊心。村庄十室九空,田地荒芜,饿殍遍野。战火与邪教的活动似乎抽干了这片土地的生机,越往北,那种死寂与荒凉感便越发浓重。
第三日黄昏,队伍在一处废弃的驿站稍作休整。派出的斥候带回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前方必经之地的“黑风隘”,被一伙打着“苍驷军”旗号的流寇占据了,正在设卡勒索过往难民,手段残忍。
“苍驷军?”胡奎皱眉,“好像是幽冀道本地的一股起义军,名声似乎不算太坏,怎会干起这种勾当?”
墨辰极目光微冷:“乱世之中,人心易变。也可能是有人冒充。绕路需要多花至少两日,我们耗不起。”
他看向隘口方向,感知蔓延开去。隘口处气息混杂,血气、怨气、还有一丝极淡的…熟悉的阴冷感?
“准备强闯。”墨辰极下令,“速战速决,不留活口。”
队伍立刻行动,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近黑风隘。
隘口处,数十名衣衫杂乱却手持利刃的汉子正在吆五喝六地搜查一群瑟瑟发抖的难民,不时响起鞭打声和哭嚎声。一名头目模样的独眼大汉坐在一旁的巨石上,狞笑着掂量着搜刮来的财物。
墨辰极眼神一厉,打了个手势。
胡奎如同猛虎出闸,率先暴起发难!重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劈那独眼大汉!
与此同时,三十名墨麟锐士如同利刃般切入流寇队伍,刀光闪动,血花四溅!这些百战余生的精锐,对付一群乌合之众的流寇,简直是虎入羊群!
战斗几乎在瞬间爆发,又在意料之中地迅速接近尾声。
然而,就在流寇即将被肃清之时,那名被胡奎一刀劈伤肩膀、倒地不起的独眼大汉,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诡异的黑气,他猛地撕开胸前衣襟,露出一个粗糙的、正在发光的邪异纹身!
“圣主…永生!”他发出嘶哑的嚎叫,整个人如同充气般膨胀起来,皮肤下黑气涌动,就要自爆!
终末教团的人!竟然渗透到了流寇之中!
“小心!”墨辰极厉喝,左臂抬起,一道凝练的暗金流光瞬间射出,后发先至,精准地洞穿了那大汉的额头!
大汉的动作戛然而止,膨胀的身体如同漏气般瘫软下去,那邪异纹身的光芒也迅速黯淡。
但经此一变,墨辰极的心情更加沉重。终末教团的触角,远比他想象的伸得更长,更隐秘!
迅速清理完战场,解救了几名难民,队伍毫不停留,立刻穿过隘口。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一队黑衣黑甲、纪律森严的骑兵来到了黑风隘。他们看着满地的流寇尸体,尤其是那名额头有个焦黑小洞的独眼大汉,为首一名面容冷峻的将领跳下马,仔细检查了那邪异纹身,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是‘蚀心印’的劣化变种…终末教团的疯狗…”他低声对副官道,“看伤口,出手之人力量极其凝练精准,绝非普通势力。立刻上报将军,有不明势力插入幽冀道,方向…正北!”
副官迟疑道:“将军,我们是否追击?”
冷峻将领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等奉命追剿渡鸦营残党,不宜节外生枝。将此地情况上报即可。继续我们的任务!”
“是!”
骑兵队如同黑色潮水般退去。
而此刻的墨辰极并不知道,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已经引起了另一股势力的注意。北行之路,除了明处的战乱与暗处的邪教,更多了一重未知的变数。
距离寂灭之丘,还有四日路程。
时间的沙漏,正在飞速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