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寒意深重。梓里乡却已无端躁动起来。
墨辰极小院中央,一口半旧药鼎被架起,底下柴火噼啪燃烧,鼎内汤药翻滚,散发出浓郁奇异的药香。这香气并非寻常草木之味,其中夹杂着几缕极淡却无法忽视的灵蕴气息,随风飘散,引得附近一些感知敏锐的乡民和潜伏暗处的灰袍人都不由自主地翕动鼻翼。
墨辰极披着一件外袍,面色依旧苍白,坐在鼎前,看似专注地掌控着火候,不时将一些形态奇特的药材投入鼎中。每一次投药,他指尖都似有若无地流转过一丝的暗金光芒,悄然融入药液。阿珩守在一旁,紧张地添着柴火,大眼睛不时警惕地扫向院外。
纪文叔按剑立于院门内侧,神色冷峻。胡奎则带着一队精锐,明火执仗地在院外巡逻,目光如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净尘宗众人居住的方向,毫不掩饰戒备与敌意。
这番毫不遮掩的煎药举动,在这敏感时刻,无疑是在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水面投下巨石。
果然,不过一刻钟功夫,明矾执事便带着几名灰袍人,笑容可掬地出现在院外。
“墨先生真是辛劳,重伤未愈,便连夜为友人疗伤,此等情谊,令人感佩。”明矾隔着院门,扬声说道,目光却锐利地试图穿透院门,看清鼎内情形,“不知是何等奇症,需用上如此…特别的药石?我净尘宗于医道亦有涉猎,或可略尽绵力?”
胡奎横跨一步,魁梧的身躯挡住他的视线,瓮声瓮气道:“不劳费心!墨先生自有手段!”
明矾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霾,仍不死心:“贫道只是担忧。是药三分毒,尤其是一些蕴含异种灵蕴之物,用法稍有差池,非但无益,反而有害。观先生气色,似有内损,更需谨慎啊…”
这话看似关切,实为试探与威胁,暗指墨辰极动用非凡手段,恐伤及自身,更暗示他们能看出药鼎中的门道。
院内,墨辰极仿佛未曾听闻,依旧不疾不徐地调控着火候,甚至拿起蒲扇轻轻扇了扇,让那奇异的药香更浓郁地飘散出去。他忽然咳嗽了几声,嘴角隐现一丝血痕,被他不动声色地拭去。
这细微的动作,却未能逃过明矾敏锐的目光。他眼中疑色更重,却也更添几分忌惮——这墨辰极,明明伤重至此,竟还能如此精准操控灵蕴炼药?他到底还藏着多少底牌?
双方正僵持间,一名灰袍人匆匆跑来,在明矾耳边低语几句。明矾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后山方向,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对院内扬声道:“既然先生成竹在胸,贫道便不多叨扰了。若有所需,尽管开口。”说罢,竟不再纠缠,带着人匆匆离去。
纪文叔眉头紧锁,低声道:“先生,他们似乎后方有事发生。”
墨辰极目光依旧落在药鼎上,声音平淡:“意料之中。我们这边敲山震虎,那边自然会有动静。文叔,让我们的人盯紧后山通道和净尘宗驻地,看看他们究竟在忙些什么。”
“是!”
日头渐高,药鼎下的火渐渐熄灭,鼎中药液已被熬成粘稠的墨绿色膏状,异香扑鼻。墨辰极将其小心收入玉罐,亲自送入云昭蘅房中,以灵枢为辅,仔细为她敷于眉心烙印周围。
那蛛网般的灰线似乎被药力与灵枢之光共同压制,变得愈发黯淡,云昭蘅的呼吸似乎也略微顺畅了一丝。但墨辰极清楚,这仍是治标不治本。
午后,派去监视的人陆续带回消息。
“净尘宗驻地人员进出频繁,似乎是在搬运一些沉重的箱笼,用黑布盖着,送往…不是后山,而是西边靠河的一处废弃砖窑!” “后山通道的守卫增加了!而且看起来有些紧张!” “我们还发现有两个陌生面孔昨夜悄悄进了净尘宗驻地,一直没出来,看打扮不像是本地人,也不像普通修士…”
一条条信息汇总,纪文叔面色越发凝重:“先生,他们像是在…准备转移?或者是在启动某项计划?那砖窑早已废弃,临近河流,地形偏僻…”
墨辰极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脑中飞速运转。净尘宗的目的显然是石室遗迹,为何突然关注一个废弃砖窑?除非…那砖窑有通往地下的密道?或者,是他们准备的另一处祭坛或工坊?
“不对…”墨辰极忽然目光一凛,“声东击西?还是…金蝉脱壳?”
他猛地站起身:“胡奎!点齐人手,随我去西边砖窑!文叔,你带另一队人,盯死后山通道,若见异动,立刻发信号,不必等我命令,可伺机强攻!”
“先生,您的身体…”纪文叔担忧道。
“无妨,还撑得住。”墨辰极语气坚决,“绝不能让他们将地底的东西转移走!更不能让他们伤害云昭蘅的目的得逞!”
很快,两队人马悄然出动。
墨辰极亲自带着胡奎和二十余名好手,直奔西河砖窑。距离砖窑尚有百步,便感觉到一股隐晦的能量波动从中散发出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胡奎打了个手势,众人分散包抄而上。
然而,靠近砖窑,却发现外面只有零星两个灰袍人看守,神情懈怠,里面也听不到太多动静。
“怎么回事?”胡奎疑惑地看向墨辰极。
墨辰极感知放开,脸色蓦地一变:“不好!中计了!里面是空的!只有一个小型幻阵和聚灵阵在运转,伪装出能量波动!”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咻——嘭!
后山方向,一道赤红色的焰火尖啸着冲天炸开!是纪文叔发出的紧急求援信号!
紧接着,后山那边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和喊杀声!
“他们的主力还在后山!目标是强闯石室!”墨辰极瞬间明白过来!净尘宗故意在砖窑布置疑阵,吸引他前来,实则是要趁虚而入,强行突破后山通道,进入石室!
“快!回援后山!”墨辰极厉喝一声,转身便要赶回。
但就在此时,!
众人脚下的地面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并非来自后山,而是源自…脚下!
咔嚓!轰隆!
砖窑旁的空地猛然塌陷下去,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巨大洞口!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混合着泥土腥味、金属锈味和某种活物腥臊气的恶风从洞中呼啸而出!
伴随着恶风,一道道迅捷无比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洞中激射而出,直扑墨辰极等人!
那并非是净尘宗的灰袍人,而是一种众人从未见过的怪物!它们大致呈人形,却四肢着地,覆盖着暗沉粗糙的角质鳞片,指爪锐利如钩,头颅狭长,口器裂开,露出密集的尖牙,双眼是一片浑浊的惨白,散发着疯狂的饥饿与恶意!
“地底妖物!”胡奎骇然大叫,挥刀劈向扑来的一只怪物,金铁交鸣之声刺耳,竟未能一刀将其劈开!
这些怪物体魄强悍异常,速度极快,力量惊人,而且似乎毫无痛觉,疯狂地攻击着视野内的一切活物!
与此同时,那废弃砖窑中也突然冲出十余名净尘宗修士,为首的正是那枯瘦老者!他手持一杆魂幡,口中念念有词,幡面上黑气涌动,化作一道道扭曲的鬼影,配合着那些地底妖物,向着墨辰极等人围攻而来!
“墨辰极!今日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枯瘦老者发出夜枭般的尖笑,“你的血肉神魂,正好作为‘圣主’苏醒的第一份祭礼!”
陷阱!这才是真正的陷阱!调虎离山是假,将他引至此地围杀才是真!净尘宗竟能驱使地底妖物!
场面瞬间极度混乱危险!墨辰极等人陷入重重围困!
墨辰极眼中寒芒大盛,左臂矩骸瞬间亮起!
“想要我的命?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