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叔带回的消息如同冰水泼面,让墨辰极瞬间从故土重逢的些微松懈中惊醒。净尘宗的阴谋,地底的诡谲,固然令人震怒,但一个更紧迫的念头如同冰锥刺入他的脑海——
云昭蘅!重伤昏迷的云昭蘅还留在那处小院!净尘宗手段诡异,既能布下窥探之阵,又能远程施加阴毒禁制于石室周边,岂会放过近在咫尺、状态异常的云昭蘅?
在这鹊巢鸠占、敌暗我明的险地,云昭蘅的安危才是悬于一发的重中之重!
“胡奎!立刻加派双倍人手,守住小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云昭蘅房间半步!尤其是净尘宗的人,胆敢靠近,格杀勿论!”墨辰极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而冷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胡奎从未见过墨辰极如此神色,心中一凛,抱拳厉声道:“遵命!”转身如旋风般冲了出去,立刻调派最忠诚可靠的旧部,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墨辰极甚至顾不上体内翻腾的气血,对纪文叔急声道:“文叔,你亲自去!检查院外是否有隐匿的窥探法阵或陷阱!阿珩,带我去看云昭蘅!”
纪文叔深知轻重,立刻领命而去。阿珩也吓得小脸发白,连忙搀扶着墨辰极,快步走向安置云昭蘅的厢房。
推开房门,室内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云昭蘅静静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依旧,呼吸微弱而平稳,仿佛只是沉沉睡去。阿珩将她照顾得很好,房间整洁,并无异样。
但墨辰极的心却丝毫未能放下。他快步走到榻前,左臂矩骸微微发热,小心翼翼地延伸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灵蕴触角,探向云昭蘅眉心那枚幽深的“蚀心印”。
然而,就在他的灵蕴即将触及那烙印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隐晦、却冰冷刺骨的排斥力猛地从烙印中反弹而出!并非烙印本身的力量,而是另一种外来的、如同般缠绕在其上的阴毒禁制!
墨辰极的灵蕴触角如同被毒针狠狠刺中,瞬间溃散!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脸色又白了几分。
“墨哥哥!”阿珩惊呼。
“我没事…”墨辰极摆摆手,眼神却变得无比冰寒。他仔细凝视那枚烙印,果然发现,在原本就复杂诡异的符文边缘,多了几丝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如同蛛网般的灰线!它们正极其缓慢地、贪婪地汲取着云昭蘅本就微弱的生机,并阻止任何外来力量的探查与滋养!
净尘宗!他们果然已经对云昭蘅下了暗手!若非及时察觉,恐怕要等到云昭蘅情况急剧恶化时才能发现!
这股阴毒禁制的手法,与后山那反噬他的阵法同出一源!布下此术者,必然就是那隐匿的枯瘦老者!
墨辰极胸中怒意翻涌,恨不得立刻将那施术者揪出碎尸万段。但他强行压下怒火,深知此刻冲动不得。这禁制极为阴毒,若强行破除,很可能立刻引发反噬,加速云昭蘅生机的流逝。
必须找到更稳妥的方法,或是…直接从施术者那里打开缺口!
他深吸一口气,对阿珩道:“阿珩,灵枢。”
阿珩连忙从怀中取出那枚温润的玉白色灵枢。墨辰极接过,将其轻轻放置在云昭蘅的额头上。
柔和的白光再次亮起,如同月华般流淌,缓缓渗入云昭蘅的眉心。那蛛网般的灰线似乎微微扭动了一下,汲取生机的速度明显减缓了一丝,但却并未被驱散,依旧顽固地存在着。
灵枢之力,也只能暂时抑制,无法根除。
墨辰极的心沉了下去。净尘宗的手段,比想象的更加难缠。
就在这时,纪文叔去而复返,脸色凝重:“先生,院外发现三处极其隐蔽的窥探灵眼,已被我悄然破除。另外…”他压低声音,“我们的人发现,净尘宗的人似乎在暗中打听云昭蘅姑娘的状况,尤其是…询问她是否一直昏迷,何时会醒。”
打听苏醒时间?墨辰极眼中寒光一闪。他们是在担心云昭蘅醒来会泄露什么?还是…云昭蘅的昏迷状态,本身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那“蚀心印”和这阴毒禁制…
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脑海:净尘宗,或者说他们背后的势力,或许从一开始,目标就不仅仅是遗迹,也包括了身怀蛊灵秘术、与墟烬纪有着深刻联系的云昭蘅!他们需要她持续昏迷,成为某种…祭品?或者媒介?
必须尽快行动!不仅要解决净尘宗,更要抢在云昭蘅生机被彻底侵蚀前,找到解救之法!
“文叔,”墨辰极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比之前更加冰冷,“看来,我们的客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那我们…”
“敲山震虎。”墨辰极目光锐利,“他们不是想探我的底吗?那就让他们看个清楚。”
他走到桌边,铺开纸张,快速写下几味药材,其中几味颇为罕见,甚至涉及灵蕴之物。“胡奎应该知道哪里能弄到这些。让他想办法,天亮之前,必须备齐。我要当众为云昭蘅煎药。”
纪文叔一怔:“先生,这岂不是…”
“正是要告诉他们,我不仅回来了,还在设法救治云昭蘅。”墨辰极嘴角勾起一丝冷意,“我倒要看看,他们接下来,是会狗急跳墙,还是会露出更多马脚。”
他要用自己作饵,逼对方在惊慌失措中行动,从而抓住破绽!
纪文叔瞬间明白过来,郑重接过药方:“我这就去办!”
夜色更深,小院内外,杀机暗藏。
墨辰极坐回云昭蘅榻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再坚持一下…”他低声呢喃,仿佛是说给她听,又像是告诉自己。
“我定不会让你在此地…受到丝毫侵害。”
是夜,万籁俱寂。 墨辰极并未立刻行动。他深知,以自己如今油尽灯枯、内外交困的状态,莫说应对净尘宗的阴谋,便是自保都成问题。当务之急,必须争取时间,恢复几分实力。 他令纪文叔与胡奎严密守护小院,严禁任何人打扰。随后,他于云昭蘅榻边盘膝坐下,取出那枚得自兰台曦、仅剩不多的“三叶冰璃草”,再次含于舌下。 清凉药力化开,滋养着近乎干涸的经脉与精神。他屏息凝神,全部意识沉入体内,引导着那缕新得的、“秩序”倾向的灵蕴,小心翼翼地游走于四肢百骸。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每一次灵蕴流过受损的经脉,都如同刀刮针扎。那侵入体内的幽黑能量极其顽固,不断试图反扑,与秩序灵蕴激烈冲突。墨辰极紧守心神,以强大的意志力驾驭着这微弱的秩序之力,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操控着一叶扁舟,一点点地中和、驱散、乃至暂时封印那些狂暴的异种能量。 与此同时,他左臂的矩骸亦微微发光,与秩序灵蕴产生共鸣,缓慢地吸收着周围天地间稀薄的灵蕴,尤其是梓里乡这片土地本身所蕴含的、与他颇为亲和的温和力量,补充着自身的损耗。 阿珩怀中的灵枢似乎也感应到什么,散发出愈发柔和的微光,笼罩着墨辰极与云昭蘅,极大地安抚了他躁动的气血与神魂,使得疗伤过程事半功倍。 这是一个与时间赛跑的过程,也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能量彻底失控。 直至天光微亮,墨辰极才缓缓睁开双眼。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仍显虚弱,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已重新凝聚起锐利的神采。体内那致命的冲突已被暂时压制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临界点之下,约莫恢复了三四成的战力。虽远未痊愈,但已非之前那般任人宰割。 他轻轻吐出一口带着寒气的浊气,感受着身体里久违的力量感,目光再次落向云昭蘅眉心那诡异的禁制时,已多了几分冰冷的把握。